秦晚從觀音廟出來後，天色已經亮了不少。回到旅舍把行李給收拾了，打算時間差不多就離開。

離開前，秦晚還是選擇先利用祭壇查看了第五隻厲鬼的記憶。隨著魂珠被放置到特定的位置，在金光的折射下，新的圖騰打在了半空之中，短短幾秒內，圖騰上方出現了一個正坐著的白白嫩嫩的奶娃娃。同時，奶娃娃的記憶也在秦晚的腦海中定格。

秦晚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倒不是覺得眼前的奶娃娃很麻煩，相反，這個小家夥屬於非常容易對付的那種。

奶娃娃是在娘胎裡過世的，到現在連個名字都沒有，秦晚剛剛看的記憶，也不過是從奶娃娃的視角打探這個世界罷了，正是因為無知，所以才會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看到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確的。秦晚突然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麽幾位閻王被選擇把這個奶娃娃打下地獄，在那裡接觸的厲鬼三觀更是不正，能學好才怪。

秦晚再抬頭的時候，卻發現奶娃娃已經盤腿坐下了，明明表情裝的冷漠，視線卻又不停的飄向秦晚手上的排位。

“你想要?”奶娃娃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瞞不住秦晚。

奶娃娃糾結了會，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他從前看見有些人類明明很想要什麽東西，卻偏偏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最後東西還是到了她的手上;不過還有幾個人，想要什麽就直接說什麽，大把的人搶著給他送上來，可是自己現在屬於哪一種情況?

估計小家夥是把這個排位當成自己的母親了，到哪裡都要帶著。

那個套著紅肚兜的小娃娃並沒有騙自己，隆王府確實不是什麽好地方，鬼胎從有意識開始，就不斷見到有人綁著三五個小孩子，到祠堂來滅口。有些小孩子是被用白布堵住了大半張臉，窒息而亡;有些反抗的強烈的，則直接用刀抹了脖子，不過隆王打著積善的旗號，不是很喜歡血腥的場面，所以用的不算多;還有幾個小孩子更可憐，正好遇到仆人心情不好，先是被虐打到奄奄一息，又在祠堂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就沒氣了。

奶娃娃那時還處於未開蒙的狀態，隻覺得那些小孩子恐懼的表情很有趣，倒是養成了大晚上追逐、咬碎那些可憐孩童靈魂的樂趣。

秦晚的思緒不知道到了哪裡，奶娃娃倒是急了，語氣暴戾的吼道:“你把東西給我，不然我撕碎了你！”

秦晚也是第一次見到，魂珠還在祭壇上，就能這麽猖狂的。

“你可以試試看。”秦晚並沒有半分被恐嚇的覺悟，悠悠哉哉的望著奶娃娃。

奶娃娃幾千年下來也就長了兩排乳牙，齜牙咧嘴扮凶狠的時候，很能惹起別人欺負的欲望。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模樣起不到威脅的作用，便化成了一團有著紅眼珠霧氣，朝著秦晚的腦袋吞了過來，卻又直接被祭壇外的結界反彈回了原先的地方。

連續嘗試了幾次，奶娃娃也不繼續了，他又不是傻子，已經能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秦晚脅迫住了，滿是怒意的眸子望著秦晚，好似自己出來的下一秒，就要咬斷秦晚的脖子。

“脾氣怎麽這麽暴躁?”秦晚走到祭壇前摸上了奶娃娃的腦袋，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奶娃娃感受到自己頭頂正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強力壓迫著，隻好被迫被順了炸開的毛，“這個給你。”

秦晚將排位遞給了奶娃娃，對方也沒有猶豫，抱住的很快，生怕秦晚下一秒就會後悔。一抬頭，卻發現秦晚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總是這麽開心嗎?

明明在他的記憶中，驚嚇、恐懼、思慮、憤怒才是人類的主流情緒，

怎麽到了她這裡就變了呢?“你的名字很好聽。”秦晚站在奶娃娃的身旁細語說道。

“什麽名字?”奶娃娃有些詫異，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名字?排位上難道有寫，是自己看漏了?“這是我娘的名字不是我的！”

“我知道，你娘是戚王氏，你的名字不是你娘取得嗎?”看著奶娃娃有些傻傻的模樣，秦晚繼續說道，“你不是叫做戚冬陽嗎?冬日陽光的意思。”

“我怎麽不知道?”奶娃娃偏頭，似乎是在等著秦晚的解釋。

“你想想，你有意識的那天，祠堂裡是不是照進來了一抹陽光?”

奶娃娃點頭。

“祭壇一年四季濕冷，更何況是在冬日的情況下，那一抹陽光該多珍貴?平素都少見，卻恰好被你趕上了，這不正是代表著你娘對你最後的掛念?”

奶娃娃抬頭望向秦晚，他開始做不出判斷了，他有這麽珍貴嗎?他只知道別人和他說過，人命都是卑賤的，強者勝弱者亡，要麽你食著別人的血肉， 要麽就是你成為萬骨枯中的一抹怨靈。

“戚冬陽。”

?

奶娃娃有些奇怪的望著秦晚。

“念你離世過早，先不予你安排地府事務。即刻，跟於賞善司身旁，了解人間喜惡。”秦晚嚴謹的說道。

“我不要，我又打不過他。”戚冬陽本想衝著秦晚發火，卻又念起對方告訴了自己名字，又硬生生的把火氣壓製了回去。

秦晚稍彎腰，對著戚冬陽的眼睛，認真的承諾道:“只要你不乾壞事，地府、地獄就不會有任何鬼欺負你。”

“可是他們都說我幹了很多壞事。”

“這世間沒有永恆的善，自然也不會有永恆的惡。以後的你會怎麽樣，是看你今天的你怎麽做。”

秦晚把戚冬陽抱下了祭壇，帶著笑意道:“走吧，我帶你去找賞善司，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個世界，和你從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你走慢點，我的排位快掉了。”戚冬陽有些心疼的說。

“好，聽你的。”秦晚放慢了步子，賞善司掌管人間善人的賞賜，對現在的戚冬陽最為合適了。戚冬陽自小見到的都是人性中惡的一面，到了地獄，接觸的又大多都是厲鬼，能變成現在的樣子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好像有些害怕。”戚冬陽有些迷茫。

“懂得害怕，可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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