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孟婆湯下去，姬暮遙眼睛裡的其他色彩慢慢淡去了，面上的愁思也不見了，好像變成了一個被牽著線的精致木偶人，你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你還記得自己什麽名字嗎?”孟婆打起了精神，站起身望著姬暮遙的眼睛問道。

姬暮遙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隨後搖了搖頭。

“你記得你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孟婆繼續問道。

等來的還是一陣搖頭。

孟婆看向秦晚示意她再問一次，秦晚望著此刻好像什麽都不懂的姬暮遙有些歎息:“你還記得你師傅是誰嗎?”

沒想到一提起師傅兩個字，姬暮遙的眼淚刷一下就落下了，頭還是在搖，只是這淚水止都止不住了。孟婆用手指在姬暮遙的眉心一點，強行壓製了對方的淚水，口中不斷地念叨著:“本來靈魂就脆弱的不行了，還哭，鬼體的淚水是能說掉就掉的嗎?罷了罷了，遇到你就算是砸招牌了，你什麽都不要想，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最亮的地方就是你的歸宿。”

一直看著姬暮遙的背影消失在奈何橋上，秦晚才緩過神，問孟婆道:“她這算是記住的，還是算忘記了的?”

“忘是忘了，最多就是下輩子只要提起師傅這兩個字樣，她就會忍不住想哭，其他的話也有可能會激發，但是想徹底想起來這段記憶是不可能了。”

“三生石也不行嗎?”

孟婆無奈的解釋道:“三生石只能看三生，又不代表三生的所有記憶感同身受，我還以為這種常識你懂呢。看客和經歷過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不信的話，你也可以去試試找找自己的前生。”

見秦晚面上有了幾分猶豫，孟婆挑眉問道:“秦老大心動了?想看看自己的前生是什麽樣的?”

“以後再說吧。”秦晚沒有明確的說想看，也沒有說不想看。

孟婆有幾分糾結的問道:“別提她了，你打算怎麽和秦廣王交代?”

“什麽交代?”

“別裝了，黑無常當時都說的那麽清楚了，殿下讓你掂量著辦，你就直接把這話當成了耳旁風，你不怕秦廣王殿下以後給你穿小鞋?”

“原來是這事。”秦晚有些失笑，“本來我也覺得挺煩心的，覺得蔣大大要折騰我呢。可是後來想想，他要是真的狠下心把她們打下地獄，我哪裡還見得到她們。”

“他也許是在考驗你?”

“那我問你，地獄存在目的就是為了律法的存在?”秦晚突然就轉移了話題，讓孟婆來不及反應。

“呃，不是。”

“那地獄的宗旨是為了懲治惡人，我的話有錯嗎?”

“沒有。”

“那群被殉墓的女子算得上惡人嗎?”

“算不上。”

“那她們要進了地獄豈不是違背了地獄的宗旨?”

“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啊。”孟婆有幾分傷腦筋，“對了！她們是因為自殺所以要下地獄的，我都差點被你帶偏了。她們好不容易有個轉世成人的機會，卻選擇自殺來終結，這就是她們的不對了。”

“你的思路就不能轉一轉嗎?對，她們是自殺，可是就算不自殺，她們自然死亡的時間也即將到了，也許她們實際死亡的時間和應該死亡的時間只差幾分鍾、甚至是幾秒鍾，而鬼差帶人的時間卻晚了上千年，在這兩個時間差之間，找空子鑽一下，就算是有罪的人，我也能給她洗白了。”

“秦老大，你這樣可有點任性啊。”

“非常時刻用點非常手段吧，大不了就被降點功德，就當花功德買良心安了。”秦晚也不在乎的說道。

“我雖然被你說通了，秦廣王殿下那裡，還有剩下的閻王那裡，你還是要交代的啊。”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該按照規矩辦事的時候要堅定著規矩辦事，但是到了特殊的時候，有點心機手段不是壞事。他們那裡不問就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問了就說我忙，等我閑下來再去解釋，如果他們忘了，就繼續當做沒有發生。”

“要是他們一直沒忘，而且一直催呢?”

“那就去解釋吧。”秦晚說完看了眼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四點多了。“我先回去了。接下來幾天投胎的事情，辛苦了。”

“沒關系，人也不算太多，還有蘇音離幫我，實在忙不過來的話，就讓玖肴回來。”

“對了，怎麽沒見到蘇音離，她去采藥了?”

“也有可能是去忘川河那邊和褚禦袢閑聊了吧。”

“他們之間倒是能聊得來。”秦晚嘀咕了句，心中又多了點防備。

離開了之後，秦晚找了個地方查看起了姬暮遙給自己的玉。 玉內的空間並沒有姬暮遙描述的那麽小，大概也有一百多平方米。空間主要被分成兩個部分，一半的空間裡什麽都沒放，另一半的空間裡放了許多的架子。有的架子上放了珍貴的古籍，甚至有當代名家的初稿;有的架子上放了不少瓶瓶罐罐的，秦晚打開了其中一個紅色的瓶子，裡面散發著一種奇怪的香氣，好像在哪裡聞到過，隨後又打開了另外幾個罐子，氣味都有種驚人的熟悉感;還有的架子上放了精致的工藝品。

這些東西隨便一樣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雖說在金銀珠寶的收集上，姬暮遙不如永生大帝，可是在物品的精致程度上，永生大帝也差了她一大截。

對了！秦晚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樣。

大步回到原先的那堆小罐子那裡，一個個打開重新聞了起來，這個是曼珠沙華，這個是忘憂草，這個是三生石的粉末......

所有罐子裡存放的都是地府的東西，地府之外的人不可能有啊！

“因為你們才是一樣的。”

“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我看見了他。”

“你就信我吧，雖然我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

姬暮遙的話還不斷地回響在秦晚耳邊，一路的人，她肯定知道什麽！這是暗示嗎?

蓬萊仙人，不老仙人?

難道說的就是上一任的地府之主?

又或許是上上任?秦晚的心跳的快了好幾倍，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了一般。

崔判官，生死簿。

秦晚的腦海中冒出了這個念頭，對，馬上，去查查姬暮遙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