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之後的事情如何，陳寒沒有那個閑心理會，拿了一壺自己稱心如意的酒水之後，悠悠然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這酒館之中。

　尋常修士視如珍寶的東西他看不上，即便是如血龍玉這種修真文明之中最頂級的煉器材料，對他來說也只能算是聊勝於無的裝飾罷了。

　劍修講究一劍破萬法，不是說劍修的劍就有多麽厲害，一劍之下萬法皆休。

　而是劍修相信自己的劍，可以一劍破萬法。

　正因為如此，劍修這個和尋常的修士沒有多大差異的群體才能在這修真文明鶴立雞群，脫穎而出。

　而且經歷了之前的這一籃子事，陳寒的劍心再度轉變，徹底不再拘泥於掌中長劍還是鞘內飛劍，亦或是本命之劍等等有形之劍。

　凝練一身劍意而化，劍我兩忘，說來容易，但是真正想要走到這一步何其難矣?

　不過這兩者之間，不能說誰好誰壞，誰優誰劣，這不是修行的境界問題，有一個高下優劣，而是各自選擇的道路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一段時間陳寒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到了他連對於人生的目標以及自己的追求都有些茫然了。

　以前的時候掙扎與生死之間，而後有了那幾幢驚天的福緣與奇遇，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修行路，即便說那劍無悔有著自己的目標，可是也絕對不能因此對於此人就只是怨恨而無半分感激。

　畢竟說到底，若是沒有此人，自己說不定是在另外一個宇宙之中的時間線上如同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的過完樸素的一生，如同丟進大海中的一粒石子，不僅掛不起什麽風浪，連個大點的水花都翻不起來。

　可是來到這裡，見識過了那些恐怖的凶獸，又有了飛天遁地的武者之道，到了後來更是一步登天，有了長生久視之途，這顯然是潑天的機緣和富貴。

　即便為人掌中棋子，該見識過的都見識過了，總比庸庸碌碌的活過一生要好得多。

　那是以前的自己，唯一的追求便是家人的幸福長生，以及自己的超脫永恆。

　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餡餅，嘗過了甜頭之後，總得來點苦頭才是。

　於是，已然壽命超過萬載的自己，又想起了凡人的平靜與美好，沒有給自己母親留下什麽逆天之物，僅僅只是延壽百載的普通丹藥而已。

　平靜的過完一生，顯然也是屬於凡人的快樂，可是自己再想要回到這種快樂顯然不可能了。

　即便這一路百年以來，陳寒試圖追尋過，但是終究只是風中浮萍。

　於是，他有了新的追求，超脫永恆或許仍然在心中有著一顆種子，但是卻已經不再是佔據至關重要的地位了。

　自己的心中此時還有著另外的答案，譬如一直伴隨，但是始終未曾真正放在心上的劍道，以及真正屬於‘人’，而不是冰冷修士的那種幸福。

　這種感覺很難說的清楚，只不過把心中以前一直壓抑的東西放下之後，發現這個世界，似乎也不過如此。於是他之前有信心重頭再來，也有信心凝聚一柄沒有形體，沒有能量，但卻是天底下最鋒利的一把劍。

　地球古代的那些真正的修道人，修真者，不像是現在已經徹底走向成熟的一種修煉方式，而是一種明顯有著心靈超脫的一群人。去假存真見真我，明心見道為真人。

　“不得不說，你小子的心性很合本君的胃口，要是本君當年見你，肯定收你為真傳弟子。”九魘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在陳寒耳邊。

　陳寒不以為意，甚至有點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就前輩您這樣的，我還真不一定能看上。”

　“嘿，你小子還來勁了?本君如此赫赫威名，如果當年放言要收一位真傳弟子的話，估計整個血海都得是人，嗨，算了算了，一個區區無極境二重，還是原有實力解印倒灌而來，能知道個屁。”

　提到這個，九魘顯然有著足夠鄙視陳寒的資格。

　陳寒自然不會生氣，反而笑道:“都言弟子不必不如師，可是在這一道上，真正能夠從師尊的道路之中走出，另行開辟一道的存在能有多少。”

　“如果是低境界也就罷了，弟子跟著師尊的道路走，依靠天資或者機緣，走在了道路的更前方，可是像前輩您這樣的，路的盡頭越來越窄，容不下並排而進的第二個人的。更遑論超越，不是珠玉在前，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僅僅只是能走的路都走過了，後人沒有在繼續嘗試的必要罷了。”

　“嘶......”

　這一番話說出口，九魘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後想要再說什麽，卻始終沒有繼續反駁，反而沉默下來。

　陳寒一個人反而覺得安靜，走在這寬宥百丈的道路上，搖頭晃腦的看著兩旁景色不同於昆侖星海的獨特妖族風格，倒也看的新鮮。

　“哎，你說得對，要不然的話，我道修士不至於就一個達到我這種境界的存在，然而即便是戰力足夠，想要真正跨出那一步都是千難萬難。嘖嘖，這也看出了昆侖那一脈的得天獨厚，呵，要不是我當年......”

　當年如何，九魘沒說，陳寒也沒問。

　不過以陳寒的心思，自然很輕松的就可以知道一些端倪，自己在那業火紅蓮的蓮子記憶之中，看到了那個神秘的養花人，那第四朵從未聽說過的黑蓮就在這九魘的身上，他與那位養花人究竟是何關系?

　陳寒想得多，僅僅只是殘余魂魄的九魘想的同樣也不少。

　他的思緒流轉，再度回到了那個他早已忘記姓名的邊陲小星之中，同樣早已忘記姓名的小小宗門之中。

　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面對著被驗出那個大陸之中最為憎惡的陰屬性體質之後，師長厭惡，同門欺凌的時候，一個似乎只是路過的道人與他暢談的那一夜。

　他的第一句話便是:長得這麽可愛的小娃娃也舍得這麽欺負，這幫人真不是個東西。

　少年當初只是笑，覺得眼前的道人好生親切，而且說的話他也喜歡聽。

　道人沒有教給他任何功法神通，只是耐心的解答少年一個又一個或是童真無忌，或是大道至簡的問題。

　他到現在記得尤為深刻的一個問題便是:

　‘他們為何這麽欺辱我?就因為我身負易招惹鬼魅陰魂的陰屬性身體，所謂的會給身旁之人帶來不幸?’

　少年嘶喊，眼角還帶有一點隱藏的極好的淚花。

　道人只是笑著抹去了少年的淚花，反問一句:

　“一個人欺負一個人是他實力不如人，在這種修士實力為尊的體系之中，怨不得別人。一群人欺負一個人，那就是那個人做了錯事。可是如果成千上萬，甚至百萬千萬，乃至所有人都欺負一個人，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少年只是懵懂的搖搖頭。

　道人自然沒有指望少年給出自己一個答案， 只是淡淡的說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就叫做正義......”

　“正義......嗎?”

　一夜之後，那道人離開，只不過走之前，給了少年一個純黑色的蓮子，從那之後，少年便再也沒有見過那道人的身影。

　同樣在後來，少年手段狠辣，凶名赫赫，不論成長到了什麽地步，都以魔道自居，即便少年不屑濫殺無辜，也不願濫殺無辜。即便世人畏其凶名，給了一個魔帝的稱號，然而少年更喜歡魔君的自稱，魔為道，君為人。

　即便他所謂的道，在無數人眼中看來扭曲而邪惡，而遙遙相對的那座昆侖山，代表的是肅穆和莊重，即便他現在身隕魂破，對於自己當年的選擇，也從未悔過。

　即便是現在，少年仍然也只是少年，只因為道人的那一句:長得這麽可愛的小娃娃也舍得欺負，這幫人真不是個東西......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