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前的男人臉上終於是露出了笑意,嘴角微微上挑,亦如最開始認識眼前的白衣男子一般,帶著一絲俯視的目光,不屑的看著眼前那張面目猙獰的面孔。
“你叫姬發?”他的聲音沒有什麽波動,仿佛只是和一個普通朋友交談,而不是即將滅殺自己的生死仇敵。
白衣男子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錯愕:“你不認識我?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這般姿態羞辱我還有意義嗎?”
男子搖搖頭:“與你父親相交,但是你還是少時見過一面罷了,只知道你的名字,如今一見,的確不同凡響。”
頓了頓,台下的姬發沒有說話,那男子又繼續開口道:“算了,怎麽也是最後一程了,理你作甚?”
話音剛落,他把目光投放到了一直看著他的那女子身上,笑道:“後悔嗎?”
“妲己不悔,只是後悔沒有早點遇到大王。”
男子哈哈一笑:“可惜了,最後孤還是為你負了這天下,只是委屈你了,要背負一個千古罵名。”
女子同樣莞爾一笑,淡淡的搖了搖頭:“妲己不在乎,大王也不會在乎。”
白衣男子臉色極為難看的看著台上的兩人旁顧無人的相互聊著。
外面黑暗的天色已經有了一絲魚肚白,大殿中的燈火光芒開始變得有些黯淡了。
白衣男子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殺意,沒有在繼續猶豫,舉起右臂來向後一揮。
刹時間,本來在大殿之外的身著甲胄的將士們一起湧入了大殿,越過了白衣男子的身位,朝著那以前高不可攀的位置上攻了上去,目標正是上方那一對緊緊相擁的兩人。
本來眼中一片柔情的男子驀然間眼神一寒,猛然看向了那最前方的幾人。
僅僅只是一眼,就讓那幾人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就連手中的長戈都有些拿不穩了。
“鏘”
一聲高亢的劍鳴聲傳了出來,卻不是在那甲士之中,而是在這高台之上。
男子手一揮,緊緊握住了那把造型古怪的淡金色長劍,指著台下的眾人,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中的殺機卻如同地獄爬出來的修羅一般陰森恐怖。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只有那白衣男子除外。
嘴角掛著一絲譏諷,淡淡的道:“大王還要繼續負隅頑抗嗎?”
一下子,本來殺機畢露的男子身體一僵,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看到的全都是有些驚慌的兵士,只不過,這群以往他毫不在意的兵士身上穿著的卻並非是大商的甲胄。
他的眼神遠眺,又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經過了拂曉,甚至可以看清楚那朝歌城的一些景象,只是原本還算得上繁華的都城此時卻如同枯葉一般蕭索。
宛如星辰一般的雙眼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重新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兒,男子一笑,低聲說道:“妲己,孤......我累了,真的累了......”
“累了,我們就休息吧......”女人的聲音同樣變得低沉。
“只是沒想到,我本來用來自衛的養劍藏鋒,第一劍居然......”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懷中的女人主動索吻,兩片嘴唇接觸的刹那,男子眼中猛然閃過了一道堅定與凜然,下一刻,那柄造型古怪的淡金色長劍,猛然從女人的後心穿過,然後從自己的身後露出了那沾染著鮮血的半寸劍尖。
劍尖上的鮮血殷紅,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了華貴的白玉階梯上,漸漸地流到了最前方的一個兵士的腳下。
大殿中一下子變得在沒有一絲聲息了。
與此同時,陳寒的視野也是一下子變得漆黑無比,他的眼睛緩緩睜開。只是眼角仍然還有著一絲溫潤的感覺,那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僅僅是視角代入到了那那人的身體上,不自覺掉下來的一絲晶瑩。
他沒有說話,耳邊仍然回蕩著之前那男人的聲音:“如果孤不是大王該有多好......”
“哎......”
良久,一聲長長的歎息從陳寒口中發出。
“怎麽了?”一旁的唐洛看出了陳寒的惆悵,有些好奇的問道
“沒事!”陳寒擺了擺手,從那座位上站了起來:“只是看見了兩個可憐人罷了?”
可憐人!
帝辛和妲己,在陳寒的眼中的確就是兩個可憐人而已。
不過,這五千年前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說,沒有理會唐洛那詫異的目光,反而轉過身來,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一個王朝的隕滅,一個新生王朝的誕生,中間發生的故事無疑都是讓人津津樂道的。
而在商朝,或者說殷朝,這個歷史證明存在過的,最為遙遠的一個帝國,竟然以這樣一個悲劇的方式結尾,不得不讓人扼腕歎息。
如果讓陳寒站在帝辛的立場上看,帝辛有錯嗎?
沒錯的,最起碼陳寒是這樣認為的,愛自己的女人有錯嗎?沒錯!
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如果可以做到的話,真正愛她的男人都會想辦法做的。更何況僅僅只是一些珍饈玉獸,奢靡享受。
可是,若是站在商紂王的角度上看,這帝辛的做法的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昏君,暴君,僅僅為了一個女人,棄了天下蒼生於不顧,讓整個天下的黎民百姓陷身於水火之中。
這是歷史的評價,也是大多數人的評價!
他人怎麽說陳寒不管,但是就剛剛經歷的這段事情,他自問,自己恐怕是真的做不到,兩個癡情人,卻因為身份地位的問題,落到了這樣的一個下場,怎麽會不讓人扼腕歎息。
“對了,我在這坐了多久?”
陳寒突然朝著旁邊的唐洛開口問道。
“也就不到一分鍾吧,要是時間久的話,我早就叫醒你了。嘿嘿,怎麽樣,這天下大位坐的舒不舒服?”唐洛笑著問道。
陳寒同樣一笑,只不過笑容卻要苦澀的多,世人皆羨慕這樣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醉生夢死一般的生活,但是真正位於此卻還喜歡這種生活的,恐怕當真是沒有幾個的,可是世人有多少能夠看破這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