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上前一步輕輕扣了扣門,但是卻無人應答,再扣了兩次之後才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是誰啊,難道不知道我家大人不當值的時候是不見客的麽?你們趕快走吧。”
吳用急忙說道:“老人家,小生不是來打擾大人休息的,乃是裴大人的故友,只是正好經過此地特來拜訪一下,說上幾句話便走,還望通報一聲。”
半響後門才開了,一個起碼六十多歲,須發皆白,衣著樸素的老頭兒探出頭來打量了杜嘉他們三人幾眼後,大概覺得不像是那種官場人物臉色才緩和了些。
吳用急忙躬身唱喏道:“老人家,小生叫做吳用,有個好友孫到然和你家裴大人都是禮部王侍郎的學生,這位杜公子乃是一位大人物,今天有重要事要通知一下你家主人,麻煩老人家通報一聲。”
老者這才點點頭去了,不一時就回來了,打開大門說道:“進來吧,我家老爺此刻正好心情不錯。算你們運氣,都進來吧。”
杜嘉點頭稱謝後,隨著老者走進了院子,然後老者直接就把門‘咣當’一聲關住,顯然不打算再招待別人了。
走進大廳之後,就見一個三十上下,白白胖胖的男子正在那裡品茶讀書,正是裴宣,吳用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剛準備介紹一下自己,沒想到卻被裴宣打斷了。
“本官認得你,你應該叫做吳用,是鄆城縣東溪村的人吧?”
這一下不僅吳用,杜嘉都呆了一呆,吳用奇怪的問道:“孔目大人所言極是,沒想到僅僅只是見了一面而已,大人竟然還記得小生賤名,真是厲害。”
裴宣眼睛一掃吳用他們後淡淡笑道:“我們這些做孔目之人,每天經手的事情何止百千,要不能過目不忘又怎麽保證不出絲毫差錯?
此外我記得你,雖然只是白身但卻有些真知灼見的,所以本官才特意見上你一見,你莫非還真以為我是給你那個所謂同窗面子麽?說實話,就是你那個同窗親來本官也懶得理會。”
吳用和杜嘉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震撼,尤其是杜嘉,他本來已經對裴宣頗為重視了,但是現在發現還是不夠。
此人敏銳的觀察力,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及剛直不阿的性格,都是極為難得的品質,杜嘉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招致麾下。
吳用苦笑道:“裴大人好厲害,讓小生之前想的許多說辭也都用不上了,那我也開門見山直接說了,我這次是受人之托,想要和大人談一談如何化解這延平府的危機。”
這下子輪到裴宣吃驚了:“延平府的危機?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更何況這事也輪不到本官來管,你們應該去找趙知府才是。”
吳用一笑:“我們已經和趙知府談過了,但是他也不過是個受人擺布的傀儡罷了,大事都做不了主,所以我們才來找裴大人的。”
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裴宣雖然沒直接說,但是心中還是頗有些自得的,吳用這等於是承認他的能力和作用遠在那趙知府之上了。
裴宣矜持道:“先生客氣了,看來你是替那梁山來做說客的了?難怪現在趙知府對殲滅梁山的事情沒有那麽熱衷了呢,原來是和那些賊人暗中有了勾結了。”
吳用笑笑:“實不相瞞,小生現在已經上了梁山,而且還是山上的軍師,我這次來也是想邀請大人一起上山的。”
裴宣聞言臉色大變,手不知不覺已經按在佩劍上了,
喝道:“吳用,沒想到你竟然屈身於賊了,真是令本官失望,我現在和你沒話好說,你速速離去吧,不然本官隻好把你拿下了!” 吳用並不慌亂,慢條斯理說道:“大人,若是朝廷開明,皇上有為的話,那小生自然是以報效國家為己任,可是現在朝廷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奸臣當道,好人難行,更兼外敵虎視眈眈,這國家實際上已然是危在旦夕。
可上面的人依然不思悔改,更是變本加厲,那哲宗皇帝就夠昏庸的了,沒想到這徽宗比他還差,任人唯親,不思進取,滿朝都是那蔡京,童貫,高俅之流,真正有本事有才能的反而是被打壓——這點大人恐怕是有親身體驗的吧?這樣的朝廷難道還是得大人拚死效忠麽?”
裴宣沉著臉說道:“不管怎麽樣,我裴某絕對不做那不忠不義之事,現今朝廷確實有諸多問題,但是只要皇上能突然醒悟的話,以陛下的聰明才智,未必就不能像唐太宗那樣成為千古一帝,你們快走吧,休要再囉嗦。”
這時候吳用身後一直沒說話的杜嘉突然說道:“裴大人,請問民與社稷,孰重?”
裴宣一愣,下意識就答道:“這還用問,自然是社稷為重。”
杜嘉撫掌大笑道:“說得好,裴大人果然是唐太宗的信徒,太宗的這句話也是耳熟能詳,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了,不錯,在下問的問題當年唐太宗早就給出答案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唐太宗是最重視百姓的,所以才有了貞觀之治的盛世,可是現在我們又是什麽狀況吳先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宋徽宗這種人去寫寫字畫畫畫玩玩石頭也就罷了,他怎麽可能會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呢?
所以裴大人所說的那昏君一朝醒悟只不過是大人自己心中的一種美好的夢想罷了,至於能不能實現想必大人久居官場,比我更清楚才是,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裴宣聞言大驚失色,吳用說的話已經夠大膽的了,傳出去根本就是個死罪,但是書生們向來喜歡議論朝政,尤其是罵罵奸臣什麽的,偶爾有狂生甚至敢說幾句皇帝的,裴宣也都習慣了,所以他對於吳用也只是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把他驅趕走也就罷了。
但是杜嘉的話太恐怖了,這已經不是議論朝政而是徹底的造反言論了,連皇帝都被他罵的狗血噴頭,這畢竟不是民主開放的後世,但凡是個宋朝的官員聽到這話都會嚇個半死,裴宣算膽大的了,但是一霎時也嚇得差點跌倒。
他的雙劍早已經抽出來了一大半,厲聲問道:“爾乃何人?竟敢說此大逆不道之言,難道不怕本官把你斬殺當場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