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人明知不會有結果，還要在一起嗎?”女司機將煙呼出，聲音有些許沙啞，所以喝了一口麥茶來潤喉。

或許是覺得今天抽的有點多，但是手空著又寂寞，所以拿起一個雞蛋開始剝皮，一邊徐徐道來:“如果五分鍾後他就要上九死一生的戰場，那麽在戰壕之前，你就有五分鍾時間可以和他親吻相擁......”

林末靜靜聆聽。

“很多人認為愛情的圓滿是婚姻，是成家立業，看著孩子慢慢長大，然後再目送他們擁有幸福，其實，我在目送你的母親離開後，然後看著你的父親把愛專注在你和你的姐姐身上，卻覺得感情這種事，只是在各自的人生存在時間長短而已.....”

雞蛋薄好了，煮的很透徹，所以殼落在盤上，一點蛋白都沒有散落。

“呼.....呼.....”有點燙手，所以女司機交替兩手，嘟起嘴吹了兩下，然後繼續說道:“有的人陪你到十八歲，有的人陪你到三十歲，走過童年和青春，你忽然覺得該停下腳步，找一個人白頭偕老，然後恰好遇見那位可以壽終的人......”

夜長了，阿姨們從池子裡出來，拿浴巾擦拭貨肥碩或乾瘦的身子，談笑自如的離開女湯，僅僅剩下女司機和林末。

林末不知是眼裡看著霧，還是霧裡散花，眼眶濕潤。

“每一段都是人生.....”女司機可能想起了什麽，有點哽咽，然後看似隨意的嚼著雞蛋，緩慢道:“度過一生固然圓滿，但愛過一段人生，也好.....”

或許是因為她有意滑稽，讓這番對話可以笑著結束。

林末手抵過去，接嚼碎咽不下去的碎雞蛋，又笑又眼裡有水霧的幫她別噎著。

“哈，好，好好了.....”女司機拍著胸口，長出一口氣:“說這些大道理，然後吃東西，真容易噎著.....”

“嗯嗯，我明白了.....”林末小聲道。

“那行，我這吃了點東西，又想抽煙了。”女司機撓撓頭。

“過一會！”林末有些生氣的拿起萬寶路煙盒道:“都說了，不能飯後立馬抽！”

“好，好啦......”女司機看著煙盒離自己越來越遠，無奈同意自己被二小姐管著的關系。

人呐，就是一個不斷矛盾的生物。

活在當下是一個非主流，一想起來就肉麻的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課題，卻總是會想起那逼近的結局。

父母其實已經幫自己樹立了答案，他們也沒有伴著對方度過漫長歲月，而是在注定會離開之前幸福擁有。

那自己的這一段人生呢?是否可以在氤氳的白霧間有所答案?

林末不解，她有太多明白想要去探明，任何值得心動的事情都會讓她期許。

將雙腿抬起，腳丫放到木椅上，以舒服的姿勢抱著小腿，然後霧裡看花。

那在民宿僅僅綻放兩束的梅花，也有人看。

“都說冬梅好看，秋天的梅花也挺漂亮的，也是這的老爺爺照顧的好。”麓安看完小人書之後，也沒打算出去逛，而且這個時間點正是最清醒的時候，所以索性趴在窗口看門口那束梅花。

他和貓醬關系再不好，貓醬也總是會適時出來回應，麓安也不同程度的因為他會回應而思考。

“好看，你移植到湖畔裡......哈呼.....”在這麽溫熱的夜晚，貓總是瞌睡打個不停，真想睡死過去。

“人家好不容易栽種起來，被我過去，也太不是東西，就看看吧。”

麓安那筋骨分明的手，從窗戶伸出，

觸及到花枝上。在褐色的枝乾之間，點綴著如同血般的紅梅，像是墜落在凡間的星海，也可能是蝴蝶再是把翅膀放在這晾乾，可能不是當季的原因，沒有開滿一樹，一小團，又一小團，從不擁擠出世。

“再美也會凋落。”落案的之間輕撫花瓣，僅僅觸及瞬間就立馬收回，攥緊五指安放在大腿之間，就像是驚弓之鳥。

大阪睡了三個小時，終於是有蘇醒的跡象，他從屋子裡醒來，和奇形種巨人一樣爬到客廳，得虧能口吐人言:“熱，熱，熱，水......”

轉過來嚇半跳的麓安，忙給遞上清水，收回嘴裡那句媽賣批。

“弟兄，沒有空調嗎?電風扇也行呐。”

“空調是沒，電風扇也被別的房間用光了，我們開的太晚。”麓安如實說道。

反正人是適應性比小強還強的生物，魚腥味會慢慢習慣，冷熱都是待久便好，而且在南鎮長大，也沒有依賴空調生活，基本的耐熱沒有怎麽行。

“我們溫市包括麗江這邊，古代就是窮山惡水，都是發配刁民的地方......”大阪竟然也會對出生地有吐槽。

如果談話裡有地域和國情，說明就到中年了。

所以麓安想接話的瞬間又卡住，心到中年，但不談就是青春。

“嘿，弟兄，我們泡溫泉去吧！不是溫泉旅館嗎?”大阪忽然興衝衝道。

“我們沒又沒泳衣。”麓安攤開手，只是不想和別人泡在一起，所以找借口。

“走吧，我們去看看。”大阪話音剛落，就往外邁大步，行動力十足。

麓安雖然必然不會泡，但還是很有心去外面看。

貓醬則因為反正離不開太遠，所以繼續趴在蒲團上呼呼大睡，滿足自己的哺乳動物身體。

走過一小段住宿區，看到了之前佝僂後背的老爺爺。

“唔，這麽遲了，還去泡溫泉嗎?”老爺爺的反應很可愛，不愧是前幾年才喜歡哆啦a夢的奇男子，看來最近還喜歡上嘻哈。

“耶，是的沒有錯，呦！”大阪來了一段rap。

“不要泡太遲哦，我去睡覺就不管你們了。”老爺爺駝著背打了個瞌睡，然後不聲響的消失在視野中，背影比想象中還要消瘦，好像明天就會融進歲月裡，但明顯一絲怵怕都沒有。

大阪和麓安循著老爺子說的方向，到了男湯處，旁邊就是女湯，但是沒有說話聲音。

麓安心想，林末和女司機應該去了其他區域，這個民宿還挺大的。

那整個溫泉，應該就只有自己兩人了.....

如果不和別人一起泡，還挺想泡一泡的。

進入冒著白霧的溫泉池前，光是看著，整個人的精神都放松下來。

大阪看到就直接衣服扒了，憧憬著雙眸悄然進池子:“哇！虛度年華真是太爽了。”大阪不禁發出感歎。

這個直接的反應，也讓麓安好奇起來。

不管了，什麽心理潔癖都去死，反正也不是別人。

麓安也赤身跳了進去，然後整個人忽然激靈，身子如加入了新的血管，如吸血鬼聞到最鮮美的血液一樣，循著溫泉熱氣探索。

“啊.....卡墨跡.....”麓安也發出了類似的感歎。

兩大老爺們雙頰微紅，如嗑藥一般癱著。

隔著一面高牆，林末和女司機在溫泉池子前聊漫漫長夜。

若有個視角可以遠遠的看，女人的柔情和感性，男人浮於表面的混世和理性，正是這段時間，最美的時候。

這是日常，基本的魅力。

不用陪你走過漫長歲月，一段時間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