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達,”獨孤永業有些難以開口,停了一下,“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獨孤須達恭敬的回答:“父親請講。”
“事情是這樣的,歸順周國是大家都同意的……”
獨孤須達如同遭到雷擊一般,驚恐的說:“什麽?歸順周國……”
“咳咳,”獨孤永業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低下聲音:“如今我告訴你了,你應該知道為父這麽做,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說得好聽。”獨孤須達圓睜著雙眼看著父親,眼眶裡盈滿了淚水,“父親,你為何如此糊塗?降周也不能保全,反而失去忠義,不說這天底下誰再敬佩父親,就這金墉城的士卒百姓,誰還能服膺父親?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人心盡失……你……你糊塗!”
“夠了!”獨孤永業被兒子一頓教訓,頓時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旁邊的茶幾上,“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好,你是我父親,我不說……”
獨孤須達倔強的把話憋回去,一言不發的望著父親。
獨孤永業看著兒子,歎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兒子,自小就強脾氣,長這麽大了還是這個樣子,這亂世之中,一步錯,就步步錯,是要賠上身家性命的。
“須達,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你就不要反對了。為父派你去做一件事情……”
但是獨孤永業看到兒子毫無反應,充耳不聞,更加生氣了,又拍了一下桌子:“須達,你若是不聽父親的話,父親……父親今日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獨孤須達這才有了反應,回道:“父親你真要如此?”
“當然,為父說到做到!”
“好!”獨孤須達伸手用袖子擦去淚水,冷冰冰的說:“孩兒這副軀體是父親賜予的,我就今日把他還給你。”
獨孤永業心裡一動,“你要做什麽?”
“我不做什麽。孩兒也不要君臣大義,青史留名了,父親要降周就降周,孩兒也不多說一句了。”
獨孤須達說話的時候,還是面無表情。
只要不是想不開就好,獨孤永業有了一些安慰,柔聲道:“須達,父親這麽做決定,也是為了你,為了獨孤家。父親本姓劉,年幼喪父,隨著你奶奶改嫁獨孤家,嘗盡了世間的冷暖,今日這富貴得來不易,如何能為了這就要亡了的齊國葬送這些呢?自古良臣擇主而侍,周主年富青春,睿智有為,比那昏庸無道的齊主,一個如在天上,一個如在地下,如何能比?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獨孤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獨孤須達打斷了父親的溫情勸說,冷冷的說:“我也知道,自古沒有父親叛臣,兒子忠臣的例子。父親要做什麽,孩兒決計不多說一個字,左右隨父親的意罷了。”
獨孤永業明白兒子這是放棄了自我,選擇了隨波逐流,做一具行屍走肉。
這如何是好,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和謀士部下們商議好了歸順周國,豈能更改?
日子還長,也許往後兒子能想開。
“須達,父親派你去周營遞交降表,你可願意去?”獨孤永業試探的問。
獨孤須達已經不再想反抗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父親所賜,那就還給他,他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當時就淡淡的說:“如父親所願。”
獨孤永業聽來,不知道對兒子現在的態度是該喜呢還是該悲呢,一時沉默。
“公子出馬,一定玉成此事,
必有大功。” 門被推開了,陳穎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剛剛寫好的降表。
獨孤永業轉頭對陳穎說:“明達,須達答應明日去周營,具體事情你和他談一談吧。”
說完,獨孤永業站起來,要出去,他急於結束這場難堪的對話。
“恭送刺史大人!”陳穎恭送獨孤永業離開後,笑眯眯的對獨孤須達道:“須達公子深明大義,明日之事,必定是公子首功。”
獨孤須達對父親無可奈何,對陳穎就沒有好聲氣了:“莫不成這投降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陳穎被噎住了,臉色發白,“公子如何……如何如此說,良禽擇木而棲……”
“哼……”
……
第二天一早,金墉城的百姓驚奇的看到刺史府衛隊統統上街了,守衛在要道,禁止百姓隨意穿行,心知肯定有大事發生。
果然過了不久,刺史府的屬吏們拿著漿糊和告示上街張貼刺史府的布告。
百姓們就圍著布告,聽識字的人讀上面的文字,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
識字的人一講解,眾人都轟然。
“什麽?獨孤刺史要投降周國?”
“是呀, 怎麽會這樣呢?”
“這和周國裡裡外外打了多少年了,怎麽突然就要投降呢?”
也有習慣安穩過日子的人說:“這也好,不打仗了,我的買賣也許要好做一些,誰來做我們的皇帝,不都是要找我們收稅。”
“是啊,古往今來,來來去去,換了多少皇帝了,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
金墉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面,王祥正背對著院門而立。
他很生氣,面部都有些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獨孤永業,你個王八蛋,大齊的叛徒,竟然真的要投靠周人,賣國求榮,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身後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
“祥哥,你說的是真的,獨孤永業這個老家夥真的要投降。”
“是啊,街上都貼出來了布告,全城要戒嚴。”
王祥轉身,面色冷峻的望著聚攏過來的這些軍中兄弟,隻覺得怒意填胸。
“兄弟們,我們是齊人,絕不做周人的走狗,誰要投降,我們就殺了誰!”
弟兄們也舉臂呐喊:“殺!”
王祥等大家喊了一會,舉手向下壓了壓,讓大家安靜。
“大家等下各自回營,等待時機,按計劃行動。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務必保密,不可對外人提一個字。”
眾人抱拳,“全聽祥哥的。”
王祥滿意的點點頭,“回去吧。”
眾人一一和王祥告辭。
不多時,散的一乾二盡,獨留下王祥憑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