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太陽能發電紛爭的完結,公眾輿論上普遍認為發生大規模MS戰鬥的可能性不斷降低。然而正因此,壓倒其他陣營的新型機動兵器更有所必要。AEU所擁有的領先科技,所謂的【外裝戰艦】……呵,僅依靠此,實在無法在軍備競賽中獲得優勢。”
在地球的另一側,還是燦爛熾陽時,遠離城市的郊區小院中,變革者的又一次聚會。
“明明都不想挑起戰爭,更知道無論如何發展都不可能徹底壓倒其他兩方,但這三個聯合卻只能不停地發展軍備,集結全部的力量。”
一同放棄軍備競賽是種平衡,一同進行軍備競賽亦是平衡。若是知曉他者正在發展軍備,自身又豈能落後?
難道想依靠自身放棄武力來說服其他集團一同放棄武力嗎?
誰敢停下,誰就會被分而食之——
於是三者就在這力量的博弈之中做著永無止境競相逐殺的遊戲。
這僅是諸多博弈中最表面的一個。
高懸的大傘遮住日光,如同林間最深處的幽綠,利馮茲閉上眼睛,倦了般,很久才睜開,平靜道來:
“與此同時,暴徒式的潛力即將挖掘殆盡,軌道電梯建設進度落後產生巨大的輿論壓力……甚至如今,聯合先行發布的旗幟式其開發理念與AEU軍方全力開發的取代暴徒式的新型機相仿,萬一在發布後被認為是仿照聯合旗幟式的作品……這一切都讓AEU慌張。於是AEU的開發技術人員最終瞄準了……”
“光束兵器嗎?”
迪萬·諾瓦,紅發的變革者,搶先說出答案。
利馮茲頷首。
由於變革者監視者的新成立而繁忙以致姍姍來遲的雷傑尼卻笑吟吟地坐下,並回復:
“與其說是光束……更準確地說是粒子束武器。沒有GN粒子,在這個宇宙中哪裡能造出嚴格的光束兵器來。”
由於GN粒子的存在,光束武器的字面意義才得以成立。天人所開發的光束武器與尋常所說的光束武器的意義完全是兩個層面上的。
粒子束武器才是適合現有技術的名詞。
利馮茲的眼神撇過雷傑尼,繼續道:
“在AEU中,開發工作主要分為兩方面進行,一是光束武器本身的設計,二是光束武器的能源。”
“AEU的能源技術主要建立在電力與微波電力補給兩點上,他們又沒有GN粒子,由於儲電設備的局限性,無法支持任何形式的光束武器吧?”
“是的,過去確實如此,但直到一天,他們收到一個國際新聞……核裂變在Raiser手下的重出江湖。”利馮茲側首微笑,“僅僅使用核能源為光束武器充能在研究人員抵製的范圍之外,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否會引起全世界人民的反抗。”
在舊世界,只有一種能源足以支持粒子束武器的運轉,那就是核能。
核裂變的技術,這個世界並不陌生。
“真是狼狽,被壓製得如此淒慘,只能在暗中勉強攪動局勢,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布林·斯塔比利,與迪萬·諾瓦屬於同一基因序列的人造變革者個體,陰沉地發言。
現在的情況絕非他之所盼所願。
利馮茲歎息一聲,很好地掩藏起他的厭倦來。
“並不會太遠了。”
變革者專用的量產型高達即將竣工。即使不敵同為天人源流的Raiser,但GNX或是這世界都不再能作為阻礙。
握有足夠力量正是圖謀至高權柄其第一步。
人類的歷史啊,就此,迎向終點吧!
地球的另一側,三千年紛戰之地,如今又當紛戰之時。
被雲遮沒的下弦月妖異得可怕。星星稀疏的晚上,唯有墨黑的夜色在風中與春蟲一起狂呼。
克勞斯·葛拉德帶領的團隊在白日接觸該王國後,無果,被暫時擱置。直到現在,他們又趕忙被請到聯合作戰中心的辦事處。
直到下車前,他們所看到的夜間烽火、巡邏的士兵、還有出發的巨大MS都帶著一種不祥的意味。
“克勞斯·葛拉德先生,您白天所說,AEU在地中海南部進行境外核試驗是真的嗎?”
克勞斯打起精神答:
“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擔保。眾所周知,在第一次太陽能發電紛爭時,為了趕上其他兩大集團的軌道電梯的腳步,AEU存有重啟核能的心思。但很少有人清楚的是,為此AEU在對中東的一次武力干涉中修築境外核試驗場所,與中東後來發生的一次核泄漏慘劇亦有關聯。
此後,全世界的反核輿論浪潮達到新高峰、遊行、抗議倒逼AEU官方,迫使政府封存全部相關設施,最近才解封。相關負責人在其家庭子女全部親人的極力反對中,精神衰竭、辭職跳樓自殺。”
他所不知曉的是聯合軍演的實戰演習目的地、所謂的恐怖分子的非法聚集場所正是他口中AEU境外“核試驗”的場所。
“很好,我們知道了,接下來,請問……”
問話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相關資訊經過專門人員的整理,立刻傳達上聽。
“可您不是AEU人嗎?為何要親自前來揭發這一惡行?”
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唐突了,他想。
“我……”並不認同AEU,但請不要誤會,我也不認同Aeon、聯合或者人類革新聯盟。
這不是能說出的話語。
他斟酌幾瞬間,便開始流暢地談起有關和平、反核與正義的話來。
眼前的記錄人員表情冷肅不變,但發言中的克勞斯·葛拉德總覺得這人現在非常驚慌……微微顫動的小指、以及比起平靜更像是僵硬的面皮。
——你們究竟為何而驚慌?
——因為這世界正懸在深淵的邊緣啊!
聯合軍演作戰中心內,通訊依然一片空白。
荷馬·片桐的背一片汗淋淋,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念起童年接受的有關武士道的教導。
——新歐洲共同體與世界經濟聯合的直接衝突,居然在我的手上發生了?為何情報中恐怖分子的聚集地居然會是AEU的光束兵器秘密實驗場地?
他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去想。
“報告,完全失去聯系,無法修複連接,確認是非常強烈的干擾。我方已派出偵查部隊調查情況。”
技術人員說罷,裡切拉王國代表試探性地建議片桐司令道:
“是否應該上報聯合國務院,直接與AEU聯系?這只是誤會,只要大家好好談,就好消解吧?”
“好的,可是我方仍需要好好想想,把這事情的性質想明白、弄清楚,再做慎重的決定,不能這樣輕易施為。”不然我的仕途與名譽豈不是全完蛋了!
片桐司令的恐懼在他公式的話語中變為憤怒與絕望交加。但他表面上仍不動聲色、目光轉移中,兩眼盯住這個建議者。
“我方已嘗試與AEU政府聯系。”
另一邊的人工智能須臾冰冷地報告道。
裡切拉王國代表顧不得揣測片桐司令的心理變化,趕忙問須臾具體情況。
須臾的回復直接以文字打在投影中:
“AEU還在行政處理中,希望聯合盡快聯系AEU。”
意蘊豐富。
隨後,急匆匆的人進來作戰中心後,在片桐司令的耳邊輕聲幾句。
“Nuclear……?”
等等,核……?
這時,他才如夢方醒,清楚地發覺到自己之前自私的心思是多麽的淺薄與簡陋。
這是、這是……
深淵呵!
此刻的提耶利亞並不在聯合作戰中心,他沒有隨刹那一起前往那個進行聯合軍演的城市,而是在誠英市靠山的核電站客房中過夜。
前幾日剛由ELS-00Q秘密處理了核廢料。他在這裡進行例行的巡視。
半夜想著聯合軍演的消息睡不著,由被突然的消息驚起。
“光束武器……?”
他突然產生糟糕的聯想,趕緊從須臾的數據庫中調出相關資料。
那一帶曾在庫爾吉斯內戰時期發生過一次短暫的戰鬥,並確實地、當初搭載GN武器的炮擊型法銃式曾在那裡活躍過。
“難道說留下了什麽致命的痕跡被AEU發覺了嗎?”
炮擊型法銃式的出戰並不多,考慮到科技水平上的問題,其粒子炮原理是利用GN粒子的高能量推動亞原子粒子的轟擊,與直接發射GN粒子的武器不同,在表現的形式上更接近某種電磁炮,並不會被認為是光束武器。
“可惡!”
紫羅蘭的麗人咬緊牙關,穿上衣服一邊奔跑、一邊望向窗外的夜空。
七八點星光苦苦照亮天畔,雲破月來時,山影與樹影在搖動。
——刹那!
遙遠的距離之下,腦量子波並無法傳達足夠詳實的信息。
但這份思念已然抵至。
注定不會平靜的夜晚,春蟲喧囂。
擦亮天地的光輝一閃,劇烈的雷震之聲轟然。
天地最微小的存在啊,就在這裡接二連三地不停歌唱滅亡的歌謠。
來不及躲避的數架蘇伊爾王國護衛型暴徒式消失當場。
被裝甲保護的內部精密結構被摧毀殆盡,連裝甲在內的一切都在高能粒子束的撞擊下潰爛。
在這裡實驗的光束兵器不止一台,而是圍繞此實驗空間前後陸續建造了數十台以上。
“這根本不是什麽恐怖分子聚集地,我們所在的是AEU的光束兵器研究基地、我們所處的、這個地下空間,正是他們光束兵器實驗的場地啊。”
終於發覺的某人的聲音在多集團聯合公頻短暫地響亮一會兒,就陷入一片無序的嘈雜裡。
四周爬來的阿格莉沙、更準確地說、其中有一部分是AEU暴徒式阿格莉沙改——將阿格莉沙與MS精密結合從而使MS獲得MA等級的能力數值——在此張牙舞爪,與外圍的軍演方MS產生劇烈衝突。
“沒錯。”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刹那面無表情地望向頭頂——他們借以進入的管道已經被封閉。外面的情況由於物理與通訊上的雙重隔離無法得知。
聯合軍演的這次軍事行動地點並未公開。電磁通訊手段遮斷的同時,刹那也未看出交流的意圖,唯見戰鬥的逼近。
“對AEU而言,雖然是境外光束兵器研究基地,就這麽不能見人嗎?還是說另有隱情。”
尤其是設置在境外這點本身就極為可疑。
靜謐艙內,少年沉思。
“喪失信息主動,又變成各自作戰的情形。”
甚至該處空氣系統都被切換,不再能進行外循環,必須啟動MS內維生系統。
憑借量子思考,刹那輕易將全部戰場的狀態把握,拉起操作杆的同時,便作戰爭的使者。
他駕駛先驅式改衝向最近的AEU暴徒式阿格莉沙改,乘其揮舞等離子劍時,跳到其身後,躲開遠處飛來的子彈,兩臂擒住暴徒式,一劍穿心。
暴徒式阿格莉沙改行動停止的同時,電光消失。
被其電網束縛的同隊MS得以逃離。
感謝與囑托都傳達不了彼此的心裡。
明明就在身邊,卻異常遙遠。
“等離子劍……?”
身處旗幟式中的格拉漢姆驚咦。他一把格開暴徒式等離子劍,飛起一腳踢在阿格莉沙與暴徒式結合薄弱處。
“難道說Iris公司的設計資料外泄了嗎?不,發生原理似乎不太一樣。”
他的相關技術水平只能辨識到這個程度,因而困惑。
AEU的等離子劍是光束武器研發的副產品,仍處於實驗階段,與聯合的等離子劍思想並不相同。
操作屏上記錄此機體的反應消失,他便安心地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並嘗試突破此地。
扭頭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格拉漢姆忍不住危險地大笑。
【警告】
【警告】
【警告】
索敵系統中突然鮮紅一片,原本近半注冊為友機此時都顯示為敵機。
他立刻嘗試進行操作系統的數度自檢,並以無法解決為答案收尾。
這個男人的神情認真,全力以赴,道:
“混淆敵我認識,只能憑借肉眼辨識敵人嗎?有趣、有趣、厲害、厲害!”
旗幟式飛起之時,躲過再度亮起的光束炮,猛地飛起、邊跳過一台阿格莉沙的頭頂、邊以線性步槍回擊。
一下子衝到出入口處的旗幟式舉起等離子劍向著封閉的大門全力砍去,隻留下一道不明顯的劃痕。
作為光束兵器的實驗場所,地面、天花板、連接處、牆壁、門全部都是能夠承受理論光束武器性能的水準。
無論是射擊類,還是近戰類。
旗幟式回首,反手以超振動刀挑開阿格莉沙的網。拉開距離後,旗幟式線性步槍以最高出力射擊,一梭梭子彈直把這老式機體的頭部轟到炸裂。
他環顧四周,全是MS與MA的混戰,槍林彈雨,劍刃相交。
封閉的空間,像是一場殺戮養蠱的舞台。由於索敵系統的失控,MS僅能依靠駕駛員的肉眼判斷敵友。
且戰且行,以此為暢意。
直到看到一架先驅式改前往最大光束炮的所在,格拉漢姆忍不住驚愕地發聲。
“他難道想炸了光束炮嗎?瘋了嗎?”
在這裡實驗的光束兵器多種多樣。
炮或槍管對準空間內側的同時,包括加速器在內的其他部分則在外側。
光束武器的通用特征即是對粒子束的加速。實用的MS光束兵器必須要完成小型化的作業,但現在還不實用的測試用光束兵器還未完成小型化。
整體臃腫且巨大,像是一座大房子似的。
——炸毀光束炮自然是做不到的事情。何況即使炸毀了,又能做到什麽?
刹那思考到。
——以AEU的技術人員,在這方面絕對已經做到完善。即使炸毀光束炮,也不會對這個密閉空間造成更多的影響。但是……
輝煌的金色眼眸穿過戰火與烽煙,其目光直達終點。
——可以從炮管中離開這裡。
光束兵器的發射並非定時的,而是有人在操控,蓄意瞄準軍演方MS較多的地點。
“必須要抓準其意圖。”
刹那駕駛先驅式改迎戰一台逡巡在炮口側的阿格莉沙,裝作與之纏鬥狀。
炮管很長,發射時間並不長。
炮口不可見的光輝被約束到極限,終於再度加速而出。帶電亞原子粒子束將途中一切貫穿,直達創造與毀滅的盡頭。
被阿格莉沙的等離子場纏住而無法脫身的一架旗幟式就此迎向消亡。
此刻,正是良機。
暴起發力的先驅式改抽出碳鋼刃擊穿阿格莉沙的一根蜘蛛足,直釘在地上。先驅式改兩三下翻滾低身爬進炮管中,強忍著全部的灼熱快速向前攀行。
“了不起……居然是抱著這個心思嗎?”同樣接近此地的格拉漢姆駕駛旗幟式一手持線性步槍、一手持超振動刃, 僅以一身擊退數台圍繞在炮口處準備射擊的阿格莉沙或暴徒式阿格莉沙改。
火焰在鋼鐵的屍體上熊熊燃燒、
煙氣漸增、空氣漸少。
封閉的區域,窒息的死亡。
跟隨刹那進入這裡的十數個先驅式改維生系統在快速消耗中即將走向盡頭,奄奄一息的人兒在駕駛艙中頂著痛苦也只能戰鬥。
聽不到他人的聲音,像是聾子似的,可彼此就在彼此的身邊。
不是為了任何理想與光榮,在這裡,只是簡單地、卑微地為了生存與一個……明白!
隱隱約約地,在狹小管道的黑暗裡,似乎他可以聽見那些躲在光束兵器後人們驚惶的聲音。
只是鋼鐵作成的戰士不畏懼一切,將全部的天地萬物拋在身後,隻身不停前行,穿過長長的加速器之路。
匹敵太陽般的光明正在眼前聚集,亦以匹敵太陽的力量照射萬物。
“可這世上從不需要一個虛偽的照亮。”
最後的先驅式改憑身擋住,憑刀擊碎側壁。離開駕駛座的少年打開艙門的瞬間,憑其ELS的力量量子躍遷一步之短,便作生死之長。
“因為啊,光明就在生命的手裡!”
實驗用光束炮的安全裝置全部啟動,緊急製停該次發射。大量黑色流體(冷卻與緩衝液)填滿光束炮後,又從破裂的管道中湧出,把這個小房間卷入其中。
穿著駕駛服的刹那持槍輕巧地竄出去。
隻仿佛世上不曾有任何事物可以牽絆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