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聯合的科考團下機時,早在誠英市等待的接機成員中,一位男子走向前來。
“你是……”
比利·片桐好奇地搶先發問。
“聯合所屬,美軍第八空軍戰隊格拉漢姆·艾卡少尉,向各位報道。愛夫曼教授和片桐設計師,本次將由我擔任你們的私人護衛。”
燦金色的青年一絲不苟、一本正經地說道,並出示自己的證件,得以證實。
看上去是非常年輕的家夥,有些不可靠吧?比利·片桐腹誹道。
不同於一無所知的片桐,雷夫·愛夫曼教授則早已收到了相關消息。在他與比利·片桐的叔叔片桐司令的通話中,格拉漢姆被他大為讚譽,這次似乎是惹惱一個上尉,為防止聯合變動的政治局勢對他的影響,而故意派他出來。
“那就……多多指教了,格拉漢姆·艾卡少尉。”
應完,隨從隊伍之流,愛夫曼教授離開機場,乘車之時,盡情放眼這城市街巷,不得不起讚賞之意,由衷地感慨:
“不得了。”
完全不像是兩河流域這一帶應有的樣子。
現代的工業水平比起三百年前實在強得太多。即使是落後的庫爾吉斯的城市一旦獲得足夠資源,也能以遠超三百年前的城市的發展速度向上。
只是誠英市底子不好,在幾年前還是被當時庫爾吉斯政府放棄的城市之一,長期陷入混亂,依托於Raiser高速發展至今,也算不上目前Aeon的科研中心,甚至稱不上科研發達的地區。
在須臾的企劃中,乾脆放棄了對誠英市這方面的努力,傾向更多資源在Aeon內部原本科研就強的城市。
“沒有必要因為作為政治中心,就向誠英市傾斜太多資源,更應該統籌考慮全局的發展。”
這是全權委托給須臾協調的刹那面對來自Raiser內部對須臾的提議再次疑問時給出的堅決的答案。
有須臾加上實時投影技術,早已做得到不出戶而知天下。
他們之所以質疑,也只是出於自己的利益需求。
“如果真是國際科研調查團的話,其實是不該來到誠英市的。”
在Raiser內部對國際科考團最後一次應對協商會議中,提耶利亞指著模擬地圖說: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實質上想調查的還是Lockon,還是Raiser。”
通常來說理論科學的提出和驗證總是要和實踐放在一起。所謂的實踐在當代人們的印象中也往往與那些更大、更精致、更貴重的儀器的使用掛鉤。
第二秘密基地的建立實質依托原本庫爾吉斯東南軍區的底子,在被廢棄的地下軍事研究地方,集結Aeon大部分相關力量而成,為部分研究自然會滿足一切條件。
第一基地也就是原KPSA基地,經過調整,在少數軍事領域也屬於頂尖范疇。
這兩者設備與環境的頂尖,只是放在第三世界的頂尖,若要比起三大聯合就差得遠了。只是有刹那這個來自未來的量子思考作弊者,把正常的研究方向和絕大部分情形都模擬搞定,幾乎就是從結果逆推過程,省下無數試錯成本。
這兩者都不算在誠英市的規劃內,顯然都不會給國際科考團看。
所以國際科考團來到的是誠英大學。
誠英大學原來也不叫誠英大學,只是本地唯一一所大型宗教學院,隨著城市改名,也一同改製為現代大學體,
發展得並不很好,只是勉強滿足誠英市日漸增長的教育需求。 所以在來自三大聯合的貴人面前,也就顯得貧弱窘迫。
等科考團大隊來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真是精彩萬分。
電子束曝光機、超低溫掃描隧道顯微鏡、化學氣相沉積系統、高靈敏度磁測量系統、高場磁共振成像儀……
嗯,聽起來很高端,也確實高端,但實際上都是三百年前才會使用的設備或三百年前規格的舊設備。有些人的嘴角都忍不住開始抽動。
——你們以為你們是六百年前的科學家一紙一筆就可以做出劃時代的成果嗎?
不少學生乾脆地投以鄙夷的目光,或者大失所望、對Lockon小組的憧憬就此破滅。
米娜·卡門並不除外。她雖然是聯合人,但暫時在人革聯的高等學府進修,跟在那人革聯代表的身後,和其他幾個研究生一起竊竊議論。
走在前頭原為超兵機關領頭人的人革聯代表時而舒緩、時而皺眉,嘴巴翕動,看都不看誠英大學一眼,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麽。
來自世界經濟聯合的雷夫·愛夫曼帶著他的弟子比利·片桐一起優哉遊哉地漫步,倒是毫不擔心的樣子。格拉漢姆步步緊跟在他們的身後,銳利的目光巡視四周,倒讓同隊的一些人不滿,遠遠避開格拉漢姆。
“這家夥真是不懂禮節,我們可是文化份子,怎麽能和這種粗鄙的武夫走在一起!”
一人故意說道。
格拉漢姆的聽力很好,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但他不在乎閑人瑣語,隻堅定地按照自己的方針執行他的任務。
至於AEU的人大多一本正經,相顧無言。唯有艾米利歐·雷比西、皇的異地男友不時張望皇。
皇,或稱麗莎·九條,因為這次的科考團有她的恩師、好友和男友參與在內,她在得知日期後就重新安排好旅行行程,先顧問團一步到達誠英市,匆忙打扮,連夜背下相關稿子後,充當這次Raiser迎接的官方代表之一,來負責這次事宜。
而另一邊,萊爾·狄蘭地忍不住在心理腹誹Raiser的奇怪安排,回想起前幾天的見聞。
這兩家夥處理完最後事宜,便在前幾天來到Raiser報到。Raiser自然大大方方地接受他們的入職請求。
由於有須臾的存在,省去了很多無關的手續和認證。
他們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冒充Lockon,作為Lockon小組的科研成員。
“可我們都是人革聯大學畢業的。這不行吧?即使身份資料可以偽造,但他們一搜數據庫進行外形比對,不就全都暴露出來了。”
“無妨。”提耶利亞答,“我們有專業的造型師和化妝師。何況暴露了也不是大事。”
——可問題不在這裡吧?
性子更活躍的萊爾憋了半天話,還是按了下來。
狄蘭地兄弟的底子很好,符合主流審美,加以現代合適的造型安排,自然光彩奪目。
“至於他們可能會問你們問題,這不用擔心。你們的微型耳機終端會有須臾和刹那給出實時答案,你們直接照念就可以了。”
刹那在一邊點頭,表示提耶利亞所說即是安排。
尼爾沉吟片刻,便接下這個任務。
Lockon小組發表的成果到現在,還真的只有刹那可以完全給出解釋,提耶利亞也只是勉強理解。
其他Raiser的科技工作人員術業不在於此,更側重於高達相關,各自有各自的擅長領域,最後還是要依靠實時信息傳遞作弊,也就不浪費他們時間作為Lockon小組的一員站台。
白天的訪問就這樣遮遮掩掩地過去了。各懷心思的人兒就此各自飛去。
夜晚正是做事的好時節。皇答應艾米利歐·雷比西發起的一場約會,私下在一家高級咖啡廳內會面。
“好久不見了,九條。”
“嗯,好久不見……艾米利歐。”
艾米利歐點的是南風咖啡,皇點的是拉圖古堡葡萄酒。
“你還是沒變,還是那麽喜歡喝酒。”
久別未見,應是熱情相擁時。可皇的態度讓他摸不明白。
皇搖晃著手中的杯子。
鮮紅的酒液朦朧地倒映她飛上紅暈的面龐,夜間燈火之下額外迷人。
“因為啊,歡樂就在酒中,酒使人神醉魂消。你啊,就是不懂這種醉中激情,把自己的情緒掩蓋得一點不現,總是身在傳統束縛之下,喝著咖啡,做個理性的人,穩穩妥妥、安安靜靜地……真好呐!”
說著,皇以手扶面,遙看窗外明朗的夜空,語氣竟有些苦澀。
艾米利歐調著手中咖啡,聲音也變得黯弱,一字一句地、堅決地說:
“可你期待的不是如此,不是理性的、審慎的、小心翼翼的呵護,而是瘋狂又熱烈的愛……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呢!你曾是我最愛的人呵,可正因此,你知道我無法滿足這一點。我只能說,我不會為了這份感情改變我的生活方式。”
這時候,皇已經感到有些不太對勁,借著酒力有些怒從心來,一下子挺身向前,注目艾米利歐的雙眼說:
“那我們的戀愛吹了!對,沒了!艾米利歐·雷比西!”
女生所說的結束總有些欲說還休的味道。
但皇料不到的是艾米利歐乾脆地點頭,應聲:
“時間與空間上的距離會把一切愛撫平,麗莎·九條,但我要說的是曾經我確實愛過你。我的父母給我安排了未婚妻,我要回老家結婚去了。我無法繼續等待、也不希望為這份無法收獲的愛繼續投資……”
我曾經確實愛過你——
皇有些不可思議地注目這人,又很快冷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的這份感情,在不久前才經歷了她一生中最為壯絕的大冒險之後。
真的是沒有了嗎?
她不知道。
唯獨分手時的這份決絕讓皇反倒再度欽佩這人。原本以為會是自己提出,居然被男方先提出。
真是有些丟人啊,九條。
“投資……真是符合你的風格。”
皇有些無可奈何地想,然後坐回位置,舉起酒杯說:
“真是的,那麽就當是為你祝賀吧!祝你的新生活能有個美滿的開始,而不會有任何的結束,艾米利歐·雷比西先生。”
“謝謝你……九條小姐。”
“酒是癲狂,可更是熱烈地愛生活啊!”
酒杯與咖啡杯碰在一起,彼此諒解彼此的心意,各自迎向各自的未來。
從此便是歧路。
很快,艾米利歐毫無留戀地付帳並離開此地。
比利坐在另一邊,偷偷聽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走過來問:
“來到Aeon卻失去了愛情,這是值得的嗎?”
半醉半醒之間,皇轉身發怒似的直言:
“這當然是值得的!何況、何況這兩者又不是什麽顧此就要失彼的關系!只是我操作不慎,一個失去了也就是失去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你在為此傷心啊!九條。”
難以理解的比利忍不住追問。
皇倒笑了出來。
“比利,你還是不懂我。酒啊,正是能化悲傷為快樂,化缺憾為完美,往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起名……要來一杯嗎?比利。”
她伸出手,遞起酒杯,比利沒接。
這美好的人兒歎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自己家的,只知道這時候的自己只需醉與夢。
隔壁的索瑪靠在門上,看著這醉醺醺的女人走過去。
她實在是不喜歡這醉醺醺的,但畢竟是好友皇,也就不是無法容忍的。
“這是失戀了嗎?”
這兩人都知道皇是與她的男友約會去了。
瑪麗在他的腦海溫和言說:
【皇小姐的話,很快就會走出來,不必擔心。】
【是嗎?】
索瑪狐疑,又很快地想到其他的事情:
【不過確實,我更該擔心你和阿雷路亞的進展!】
【索瑪!】
這兩個人格又在打鬧中結束一天。
月色清明,幾顆冷冷的星疏疏地落在天際。
人革聯代表實在睡不著,越想越煩躁,就起身到書桌上翻來覆去地看Aeon、Lockon與Raiser資料,直到看到一張照片,來自當初大氣外太空船墜落直擊庫爾吉斯的戰場形勢。
當時,天放晴,趕來支援的Raiser士兵和在場的MS駕駛者,根據報道,似乎是在歡呼Quanta。
“Quanta……?”
他對這個名字並非不熟悉。
在三大聯合的情報體系中,很容易得到了Quanta的結果——
一個出生自誠英市的十歲余的男孩。
在世俗的見解中,他們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男孩究竟有什麽價值,於是Quanta被推論為某種新宗教轉生的迷信實體。接著他們便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年長的被叫做拉斐爾的男子的身上。
但這個曾是超人機關領頭人的代表對此卻聯想到另一點。
曾經消失在電梯前的那個無法識別身份的家夥體型不正與Quanta很像嗎?
原來的超兵的痕跡被Raiser方面很好地掩蓋(當時還未引進外部人才),處在信息孤島中東,於是並未被人革聯的情報網發現。
另一邊,由於多方面利益集團的阻力,牆倒眾人推,超兵機關遇襲的調查很快無疾而終。
這人幾乎是最後的知情人和關心者了。
可他並不想揭破這個真相,並且越是想,越是激動,就越是忍不住附加各種美好的想象,甚至自己說服自己信以為真,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這就是身處機動戰士之中的世界精神啊!”
這個有些老的人像是愣頭青似的,幾乎是陶醉般的感慨。
真正的超越凡人者,正是他畢生追求的人類的終極!
城市的另一邊,某個男孩困擾地在床上翻過身。
在他的量子思考之中,似乎感應到什麽奇怪的惡心的東西,像是剛結束惡兆作戰時那樣。
——這種直覺常令人困擾,通常還都是真的。
可孩子正該早睡早起。
明日自有明日來處理。
抱著對冬季木星之旅的期待,刹那安穩入了睡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