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盛夏時節,乃生機溢滿的極限。
該地正為夜中荒漠,恰為死與衰敗的溫床。
熱浪灼燒天下人,連滾滾沙海都在發顫。不知名蟲子在這個喧囂的夜裡狂噪,悲鳴人類紛爭的開始。
防線之前、炮擊型法統式和無人機的兩道粒子炮直接貫穿了軌道上的一切。
偶然原子之中,電磁力被反引力作用克服。少量核外電子的散逸,以及光線能級的遷移、頻率的改換,帶來絢爛至極的刹那青芒。
瞬間的閃光擦亮火熱的風沙,同時告示四體靈魂將陷常暗。
“剩余彈藥數:五發。敵軍:七十九架暴徒式及六十一架長鼻式。”
提耶利亞趁著粒子炮管冷卻和彈藥填充的功夫,架起火炮轟擊遠方。
“蟲兒啊,你何以悲鳴?是為了人類的紛爭嗎?”
戰壕之下,誠英市的一個士兵在同伴詫異的眼光下不禁自言自語道。
歡呼紛爭吧!
紛爭乃是崇高的!
這正是文明最古老的血之真理——
遂古之初,就被人類用來決出全部善與惡、定下所有對與錯——修羅的天則!
“那麽神啊,就看看人類的奮鬥吧!”
他在炮擊型法統式後方、第一道防線內部,打響了他的反MS支援武器。
“真主在上,果然庫爾吉斯集團沒有動靜。Raiser、民間的新黨派、革命黨,真是滑稽的小醜!這一切,我們也就收下了。”
阿扎迪斯坦參謀長在移動指揮中心對其他參謀輕松地笑道。
笑著,突然發覺眼前人們視線並不對勁、嘴唇翕動,他才從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一片雪花,笑容就此僵硬在臉上。
【確認GN粒子散布成功,最終調定為廣域頻道干擾阻斷。】
天地之間,基於電磁波的通訊盡數被遮斷。
僅在此刻,高達奏響宇宙的琴弦,把人類創造的信息抹殺,又將人類的靈魂記錄,逼迫這芸芸紅塵眾生想起那最初的純粹黑暗。
月在中天,不見光明。星輝冷淡,各自孤零。
為了做絕,即使是Raiser此方也同樣陷入信息孤島。這同時意味著須臾不再能提供互聯線上的戰略支援。
“各位、謹記目標,各自為戰,計劃代號【Z-2】。”
以上是刹那最後傳給他們的話語。
說罷,這個孩子將引擎功率推到最高頻。兩手推進著操控杆。
兩個小時,這是惡兆一式動力系統的極限。
“足夠了,就看你們的了。”
兩方機體索敵系統中凡是利用無線電波和微波的部分皆被牽連癱瘓,僅有少部分光電方面的紅外線、熱成像以及超聲波。不,還有一種人類最常用也是最為可靠的,那就是依靠可見光的攝像,也稱……
肉眼。
軍事理論?
小隊作戰?
智能電腦?
網絡協調?
“統統給我滾回原始時代,靠自己的意識和肉眼來合作與肉搏吧!”
惡兆二式的駕駛員怒吼。
發射井的出口立刻自封閉死鎖。
其機體的碳鋼刀貫穿了發射井前方的敵人。
失去了線上智能輔助,又無法通訊的阿扎迪斯坦軍的機動戰士陣型瞬間亂了起來。
“敵襲!敵襲!”
不論怎麽向上報道,也不會有人回應。
深深的靜默,便是恐懼的開始。機動戰士之內,
就是世上最安靜的地方,只能聽到人類的喘息與心跳。 “神呐,你何以為你的戰士降下更多試煉?”
惡兆一式疾馳而出,仿佛一條漆黑的魅影,穿梭在沙石之上。
無法穿防的長鼻式機槍根本不需要躲避,多余的軌跡就是效率的浪費。
一刀揮下,被及時反應的暴徒式以防禦棍格擋。
惡兆一式的出力無法完全壓倒暴徒式。
——可是啊,我的刀可不止這一把!
小腿拘束器彈開,一個膝撞從下往上穿進暴徒式軀乾內,便將一個生命送往天堂。另手順走暴徒式一側超振動刃往右一甩,直射準備發射火炮的長鼻式駕駛艙。
火力特化而裝甲薄弱的阿扎迪斯坦國長鼻式勉強偏開要害,被插了個穿,喪失大部分行動能力。
“即使是一百四十四架,也要遵循空間與時間的法則。”
無非是前、後、左、右與上方罷了。
何況阿扎迪斯坦的士兵比起三大聯合軍人的素質差得遠矣,在失去了通訊、索敵與線上電腦的戰術輔助之後甚至要害怕會不會誤傷隊友。
三大聯合的軍人可以完美配合,做到火力飽和攻擊,可是你們做不到!
“目標確認、搭載大型飛彈集裝箱的暴徒式,開始破壞。”
炮擊型法統式內置電腦估算射距,在戰壕的火力掩護下轉移位置,聚力發射。
粒子炮的閃光一過,軌跡之內全部的空氣被排開。原子解離,電子失散,軌跡之內物質破壞,瞬間擊穿目標,引發火光燦爛的綻放,述說名為終焉的焦熱。
敵方混亂的站位,這一炮直接貫穿了直線上的三台機體。
“目標破壞。剩余彈藥數:4發。作戰第一階段完成。敵軍未選擇撤退,進入【Z-2-A】,暗號:天崩。”
面對衝向前來的暴徒式,提耶利亞面不改色,抽出碳纖維矛,往右一步躲開超振動刃,從裝甲薄弱處刺穿敵方。
“後來也是好好學了些近戰技巧的。”
他平靜地說道。
靜默的駕駛艙,稍稍有些寂寞。
五台惡兆式在阿扎迪斯坦機動戰士大隊外圍騷擾,依靠機動性地高速轉移,使得失去指揮的數量壓製不再有意義。
機動戰士和軍隊自發雪崩式向前壓去,力求先擊潰敵軍防線,突破通訊干擾。
等到炮擊型法統式向後撤步,所有兵士立刻會意地邊打邊撤。傳令兵通過纜線直連,從終端上把訊號一級級發回指揮中心。
“可以贏!如果這樣,可以贏!”
執行總裁站在門前,遙望著遠方的烽煙,激動得不能自已。
“這才是、這才是真正的世界的意志啊!不是苟且求生、不是盲目、不是混亂,而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不斷創造、不斷前進,真正的生命的意志啊!”
——而我,卻只能在這裡做著觀看的人。
地下電磁發射井前,第一戰術預報員身臨現場,共同勞作。
這時的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指揮,也沒有什麽戰術可以預報。他選擇一起做最基本的那些工作。
“大家準備好了嗎?”
他環顧周圍。
“Yes,Sir。”
接下來就是等待。
第一防線很快被MS潮擊破。或是敵軍、或是自軍、鮮血混砂,在寒風之中凝固。
“可惡。”
搭載了笨拙的粒子炮系統後,炮擊型法統式的機動性再怎麽改良,受限於本型,也和長鼻式相差無去。面對敵軍火力壓製,駕駛艙一陣震蕩。
“破壞目標!”
剩余三發。
璀璨的光輝再度照亮無雲的夜,高速的前行難以躲避。死亡的使者揮下鐮刀,為一個人最後的結局寫就殘酷的一筆。
第二戰壕溝前,Raiser的士兵就著已經準備好的支援武器,開始火力支援。
高空之上,一束煙花的開放,告知了惡兆式們計劃的進度。
靠近防線的四式和五式立刻向炮擊型法統式撤去。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為了掩護炮擊型法統式,無人機再度進入準確射程范圍內,亦是通訊斷絕的領域,失去須臾的支援後,射出了其最後的炮火,而後被炮火吞沒,墜落在暴徒式。
“Z-2-A,計劃進入第二階段、天崩。”
刹那默默念叨,立刻甩開兩側的敵人,靠在最外側,隱在黑夜中狂奔。
綺麗的金光在他的瞳孔中遷轉。
“確認敵軍隨軍指揮部所在。”
真是太大意了,居然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擺在這裡。
腳下的士兵們應聲而散,武裝車輛和隨軍坦克也發起攻擊。
彈火交織成炮幕,像極了夏夜的流星雨,同樣光亮,唯獨後者用於祈願,前者用於毀滅。
惡兆一式一腳踩到武裝車輛上,下了地,高速進發,與護車的四台暴徒式纏鬥在一起。
雙手、雙腿、胸部、背部、頭部,一共七個部位彈出七把碳鋼劍,在月光之下,明亮無比。
僅僅是擦過,就切開了暴徒式的裝甲。
“這究竟是什麽機體?明明檢測是AEU-03型的基本構造,卻用了鐵人的E碳裝甲,還能保持這種程度的機動性。那個駕駛員又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夠同時操使七把武器嗎?”
隨軍參謀部所在的武裝車,快速往外衝逃。
總參謀長透著玻璃,咬牙切齒。
“難道說,阿扎迪斯坦的行動將會在這裡失敗嗎?不可能,不可能!一百四十四架機動戰士,耗也耗死他們!你還能行動多久?只是一個異端罷了!”
倘若阿扎迪斯坦三分之一的機動戰士在這裡被滅,那麽這場戰爭的結局已經注定。
惡兆一式駕駛艙內,哈羅的小眼珠子不停閃光。
“可惡!”
坐在位置上便難以同時勾到踏板和操縱杆。幼小的身軀必須站立,才能完成全部的作業。
敵軍四個暴徒式的駕駛絕不是無名小輩,即使沒有通訊,四機攜手之下,封死了大部分行動。
冰冷的現實中,萬事萬物都是有所極限的。
——惡兆一式跟不上刹那的動作,而刹那的動作跟不上他的思維。
機體的局限性,以及肉身的局限性。
能源也將走到盡頭。
“但是,勝機、我斬到了!”
盤旋的光輝之下,暴徒式的全部結構在他的腦中無比清晰。
惡兆一式的頭部與身體分離,被彈射出去,其中的火炮已在發射中——
短暫的沉默後,瞬間的火光高唱死神的童謠。
無頭的機體回旋後踢,腿前由哈羅操控角度的刀捅進了剩下三台機體之中唯一愣住的暴徒式駕駛艙。
“目標擊破。”
連擊陣型已破。剩下兩台暴徒式已無法阻止惡兆一式的行動。
“怎麽可能?那可是高價雇傭的AEU精英啊!參加過太陽能發電戰爭的……”
他們來不及感歎和失神。
——愚不可及。
晚夜飛劍閃過,徑直把人類的視野切開,其後隨著機槍響起,劇烈的爆炸聲下,毫不留情地把靈魂送入永眠。
血與火落到無頭的機動戰士之上,像是深淵來的使者。
狹隘的視野余光之中,兩把刀往後一推,逼得暴徒式躲開。一個突進,碳鋼刀切開了其彈藥庫——
火光吐舌,一口吞沒了無力的個體。
惡兆一式來不及側身,被超振動刃切開部分裝甲。
“那就不要走了!”
內部的機械機關把超振動刃夾住的瞬間,右腳後踢,一把刀從中彈出,直刺其心。
惡兆一式一共有九把主刀。
遠方,第二個信號彈升入星空盡情綻放。
“作戰完成。”
正當惡兆一式勉強邁步跑出圈外時……
天崩了!
交織的彈雨一瞬緘默,露出了晴朗空闊的天空。
沙土飛旋、大地震裂,一鼓鼓巨大、熾熱、翻滾的煙塵直衝天心,仿佛是地獄向人間張開其深不可測的大口,要把地上的凡物們吞沒——
恰當天地震怒之時!
沒有陷入塌陷沙海之中的後部軍隊眼瞧著己方MS隊伍全軍覆沒,看著圍來的惡兆式四機,無言。
出於種種考慮,地下都市企劃中不會和誠英市二維位置重合,反而會偏外很多。
大量已經建好的空洞、曾用過的多段電磁發射井還有布置的纜線,在此前緊張的調整和布置之後,這時全部向上爆破。
【出力提升】
刹那默默想道。
與他的靈魂相通的高達立刻回應了他的意志。
地下能源網絡的全部臨近節點變壓,並以最高功率轉化著來自ELS-00Q的能源形成——
廣域電擊。
太高的烈度,甚至肉眼可見其躍動的光亮。
天上之月,地上之月,何者更明亮?
超出負載的運輸把大片線路燒焦。
傾倒至大坑中央的駕駛員一片暈迷,少數不幸的已經見他們的神去了。
“在戰鬥中根本轉換不到MA形態,MS那種飛行能力充其量只是滑行啊!”第一戰術預報員興奮地大叫,“這次是我們的勝利了!Raiser將登上歷史的舞台!”
煙與灰與塵,火與電與光,大坑的另名正是地獄。
士兵們按照須臾的指示,準備打掃戰場。
“雷電這朱庇特掌握的神力,也讓你們這些神的戰士們好好清醒。”
提耶利亞垂首合手,松了口氣,等待通訊的恢復。
“阿扎迪斯坦,你們已經輸了。”
大局已定。
此次阿扎迪斯坦戰敗,元氣傷得厲害,必不再能穩壓庫爾吉斯集團。
惡兆一式的能源耗盡,機內只剩下應急燈的微光。刹那躺在駕駛席上,輕輕地喘氣,汗水順著肌膚一路滑落,直到與指尖分離。當倦怠的他閉上眼睛時,仿佛可以感受到靈魂的脈動。
雲外曉色初曙,天畔一片粉紅,夜已盡,日將出。
明朝的世界又將如何?
等刹那再睜開眼睛時,突生的無端由想象之中,看到天上有東西一閃而過。
是真實的嗎?亦或是其他歷史的可能性?
他覺得那東西的形狀很熟悉,就努力地回憶,直想起他的幼年所見,忍不住呢喃:
“O高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