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兗州,東郡。
作為“仙人”,自然是不可能被一個普通海盜怎麽樣――除了被弄的一身濕,已經無法繼續之前那不知道是什麽的計劃而已。
左慈狼狽離開之後,這個海盜被典韋一隻手就擒住。
他原本還想反抗一二,但看到一副躍躍欲試模樣的胖大許褚,還是默默地低頭慫了。
經此鬧劇之後,接風宴自然無法繼續開下去,各大小官員紛紛告辭,各自去執行預先商討好的“奪取兗州”計劃,從這一點來看,左慈的擾亂行為無疑是失敗的。
由於此宴席原本就是在橋瑁借給曹操一行人暫住之所舉辦,所以在令仆人們將宴席撤下之後,便直接對那海盜進行了審訊。
作為一名水手,那男子顯然非常善於見風使舵,在發現自己打不過在場任何一個人之後,立刻便如竹筒倒豆般把什麽都交代了。
據他所說,他名叫“甘折”,乃是東海海面上謀生的一股海盜頭目,之前與另一股海盜勢力發生戰鬥,因不敵對方頭目“洪唐”,被斬了數刀之後又一腳踹下海。
之後……他似乎昏迷了,再次睜眼時已經飄到不知哪裡,正疑惑間就看見頭頂落下一條魚線,自然立刻上手抓住,按他的想法,這肯定是洪唐在耍他,於是被“釣”上來之後立刻逮著左慈就打。
見其不像說謊,且問不出什麽其他情報之後,曹操便讓隨行軍士隨便找個仆人房給他住下,稍做看管以防他忽然想要逃走。
“由此可知,那‘左慈’是當真從深山和遠海中取得的食材,而非障眼法,”荀道:“若有此等人物與孟德為難,對大業將殊為不利。”
文若仍不肯叫自己“主公”,可見目前自己的成績雖然獲得了荀家的認可,但他本人卻仍有不滿意之處……
這原因卻是不太難猜,荀家家大業大,將子弟分散到各處符合與各方打好關系以保全家族之意,但具體到個人而言,荀諶因為與自己相熟,應該無甚意見,而那荀攸,僅憑短短的接觸即可判斷他實乃推崇法家之人,雖然有些刻板,但隻要讓他了解青州具體情形,想必也會願意出力。
唯有這荀,大約是對洛陽政局失望,衝著屬於正統的萬年公主而來,卻非是當真看中了他曹孟德的本事,他自認足以謀國,卻不足以謀天下,便知他是支持劉氏延續統治的,即使是女皇也沒有問題。
思索至此,曹操便應道:“此人多次與我作對,但總是無法順利將他捉拿,或許他每次都是刻意選擇如今日般拿他不住的時機,才會前來。”
“那麽……孟德可曾想過要化乾戈為玉帛?”荀又問。
“嘿,文若你可別被家夥的外表騙了,他第一次看到我和孟德的時候,可是變出一條黑龍想把我們倆全都咬死呐。”袁紹同劉奈走近,聞言立刻插話道。
“哦?”荀稍感意外地應了一聲,然後將雙手籠入袖中開始思索。
“當日貞姬和蔡先生也在,若非有人相救,我們可就沒機會在此相見啦。”見荀似乎有些懷疑,袁紹又補充了一句。
“此等危險人物,當頒旨剿滅。”劉奈似乎還沒從之前的狀態中恢復,隨口說道。
“頒旨?”袁紹轉頭看她。
“我什麽也沒說,你什麽也沒聽見。”劉奈捂嘴。
“以貞姬的脾氣,即便我願意和解,她隻怕也是不肯的。”曹操無視那邊的公主和準駙馬,
向荀解釋道。 “嗯……原來如此。”因為對蔡家大小姐的脾氣和武力十分了解,又或者聽到了公主那“剿滅”之語,荀沒有再質疑什麽。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我壞話?”
“聽說有新鮮的松茸可以吃!”
曹操話音剛落,蔡家姐妹便踏入了大廳,哦,還有那隻羊駝。
――――
“如何?”
找廚子處理了那些松茸投喂蔡文姬,又製止了打算去追殺左慈的蔡貞姬,最後將那亂跑的羊駝關起來,曹操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然入夜,他在桌旁坐下,給自己泡了壺茶後,向空氣問道。
雖然荀那“取兗州之策”聽起來頗為可行,而青州一乾大小官吏的反應也沒有超出預料,但曹操仍然讓“替身”對相關的人和事進行後續探查,尤其是左慈來鬧過一場之後。
呼――隨著一陣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微風,閃著金光,如雲霧般的點點星芒在他對面升騰匯聚,最終變成了“替身”的模樣。
這種被“替身”自己命名為“靈體化”的能力,是那日看到“梅林”被“劍聖”打成金粉消失之後出現的。“靈體化”之後,曹操看不到“替身”的身影,相互間也無法交流,但其卻能以遠超以往有“實體”時的極高速度在各地往返,探查情報時更是異常方便。
“【唔姆,整體上未出荀文若的預料,】”“替身”道:“【由於這場宴會舉辦了一整天,且沒有刻意保密,早有劉岱的探子快馬加鞭趕去昌邑向他進行了匯報。】”
“嗯,他作何反應?”曹操微微點頭。
“【得知接風宴是為了迎接‘青州刺史曹操’時,還松了口氣,而聽到同行者還有‘萬年公主劉奈’之後,直接跳了起來。】”“替身”道:“【然後,他立刻發公文給兗州諸多郡守國相。要求他們盡速到昌邑向他‘匯報工作’,又向洛陽發信報告公主西行的消息。】”
“發給誰?”曹操端起茶杯,目光低垂地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因為那封信沒頭沒尾,內容上也看不出來,告知親信時也隻說了‘送到洛陽’,那親信卻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替身”攤攤手應道。
“唔,文若也隻是推測,那劉岱同洛陽必然有聯系,但卻無法確定究竟是和哪一派,”曹操飲了一口茶,點頭道:“不過我們也只需借他之手將消息傳遞進洛陽而已,至於那召集各地郡守之舉,卻是自尋死路了。”
“替身”以同樣的姿態點頭:“【他大約認為夥伴你隻是稍稍拉攏,並給了有限的一些好處,所以準備把他們全部召回郡治,逐個賞賜一番以提高忠誠度,但沒想到他們此時已經全部是‘內應’了,屆時,隻要他說出,讓那些人與曹孟德和公主保持距離或者敵對之語,便會被直接拿下,唯一可以幫他的隻有來自洛陽的詔令,而如果不出預料的話,那時洛陽應當已經自顧不暇了。】”
“正是如此,劉岱將‘曹孟德帶萬年公主途徑兗州,疑似要前往洛陽’之消息傳遞到洛陽之後,無論接到此消息的是誰,他們一定會有相應的行動,而此時洛陽便如燒熱的油鍋,隻要有一滴水珠落入……呵呵。”曹操笑道。
“【而早已潛伏於司隸各處的朱y所部,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替身”道:“【無論其事成與否,洛陽必然亂成一團,我們便有了充足的進軍理由。】”
“確如文若所言,‘謀國者’謀算‘謀身者’,便如盤上落子,‘棋子’自以為精明的打算,卻早已在他人的預料之中,此計全程都是那些謀身者自己所為,全然不需額外引導。”曹操放下茶杯,“那麽,此事暫且不提,對那個‘甘折’你又探查得如何了?”
“【其人所言非虛,‘甘蔗’與‘紅糖’兩派海盜之間的矛盾在東海之濱還是有些名氣的, 兩者之間爭鬥也確實以頭目甘折不敵洪唐,整體被吞並而告終,但……】”“替身”頓了頓:“【那場戰鬥發生在兩年前。】”
“不出所料,”曹操又道:“那麽,你說他的感覺和你相識,又做何解?莫非他也是某人的‘替身’?”
如果是的話,莫非那些無法救下,最終死掉的人都被“梅林”拿去做成了“替身”?但這麽一來,自己這個自出生就伴隨在身邊的“替身”又是誰?
“【不,我隻是說了本質相似,】”“替身”道:“【若論實力,我與他之間的差距便如同一株百年巨木與剛剛發芽的小樹苗――但本質卻都是‘一棵樹’。】”
“唔……”
噠,噠,噠,曹操用手指敲著桌子開始思索。
一個兩年前死掉的海盜,以一種近似於“替身”的狀態在此時出現,當然是那“梅林”所為,但此舉難道隻為擾亂那左慈的一次無甚重要的抹黑行為?
不,不止如此。
她歷來或出現於人前、或隱於幕後的舉動,雖然乍看上去亂七八糟,但基本都是以拯救他人性命為目的,但唯有對待自己時有所不同,有數次可能使仕途或名聲受到極大損害,但不會導致自己喪命的事件中,她出手相助了。
呵呵呵……江左梅林,得之可得天下?不,作為一名數十年間容貌都不曾變化過的“仙人”,凡夫俗子要怎樣才能“得之”?
這句批語分明應該解讀為“得之青眼,可得天下”。
曹操曹孟德,便是得了其青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