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E,201年,末種之月,17日,7:00――
阿薩被濕潤的寒風以及陳舊馬車軲轆碾過凍土的咯吱聲喚醒了,緊接著便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架馬車上,雙手被繩索緊緊捆著,而同樣的馬車,周圍還有四五輛。
他看著面前滿臉灰塵,淡金色的頭髮已經打成縷,身穿破爛藍色皮甲的男子,試圖回憶起發生了什麽。
“嘿,你總算醒了。”那名男子把目光轉向他,聲音低沉但莫名地親切:“你剛剛試圖穿越邊境,結果踏入了帝國人的陷阱,就像那邊倒霉的小賊一樣。”
“你們這些該死的風暴鬥篷(Stormcloak),天際省(Skyrim)沒有你們的話一切都好。”馬車不但破舊,而且狹窄,被稱為“小賊”,穿著破舊土黃色亞麻衣物的紅發年輕人幾乎和藍甲男子肩並肩地坐著:“如果不是你們一直在搗亂,我騎著那匹偷來的馬,大概已經到達落錘省了。”
看著這個小賊身上纏繞的,如同一絲絲黑煙般的死亡氣息,阿薩終於想起了一些事。
他是個獵人,在這片大部分土地被冰雪覆蓋的天際省,最常見的獵人,穿著毛皮甲,背著長弓和七八隻箭,條件允許的話再帶上單手鐵劍或者蒙皮圓盾,就可以去和那些凶猛的野生動物互相狩獵了。
由於塔瑪瑞爾大陸最高的五座山峰有四座都在天際省,生存環境惡劣,食草動物都練就了一身優秀的逃跑本領,而食肉動物也不介意拿試圖狩獵它們的人類(men)打打牙祭。
雖然毛皮賣不上價,但各種肉類作為寒冷地帶的主食一向有很大的需求,阿薩在狩獵到動物之後,一般會把收獲賣到天際省最南方的城市,同時也是最近的佛克瑞斯(Falkreath)。
而被抓到這架馬車上之前,他正在追蹤一頭重傷的雪虎,它身上散發著濃鬱的代表死亡的“黑煙”,而猛獸的氣息也會讓其他野生動物不敢靠近,他完全不可能跟丟,又沒有其他危險,於是放松了警惕。
結果就被一群莫名出現在山間的帝國士兵給捉到了,那頭雪虎自然逃之夭夭。
“嘿,你還有我,我們都不該在這輛車上,”小賊衝阿薩說著:“真正該死的是這些風暴鬥篷,聽著,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接下來的審判中我們必須互相證明自己不是他們的一員。”
“哈,你認為那些帝國人會給你這個機會?‘審判’?”藍甲男子哈地笑了出來。
“閉嘴!囚犯們!”駕車的帝國士兵不勝其煩地吼道。
“是因為他嗎?”亞瑟試著開口,聲音帶了些沙啞。
鎖皮甲男子和小賊並肩坐在對面,自己身旁還坐著另外一人,金發碧眼,鷹視狼顧,身材高大,僅僅看他華麗的黑貂皮鬥篷以及全身鎖子甲,就可以判斷出絕非什麽小人物,不但雙手被綁,連嘴都被堵住。
阿薩環視馬車周圍,不停巡視的幾名騎士自然不是衝著小賊、獵人以及普通風暴鬥篷士兵來的。
“哦,看起來很有錢。”小賊進行了專業性評估。
“注意你的態度!”皮甲男子忽然喝道:“你正在談論的,是天際省真正的至高王,烏弗瑞克・風暴鬥篷陛下(Lord Ulfric Stormcloak)!”
“不,你是風盔城的城主!風暴鬥篷的首領!”小賊看上去完全驚呆了,之後他的臉色變得刷白:“如果連你也被抓到的話――我們這是要去哪?”
“松嘉德(Sovngarde),
‘兄弟’。”似乎對成功嚇唬到小賊很滿意,藍甲男子呵呵一笑。 “不,不,那不可能,他們不能那麽做。”小賊六神無主地喃喃自語。
松嘉德,那是所有諾德人(Nords)的靈魂歸宿,據說生前英勇奮戰,死後就會被接引到松嘉德的【英靈殿】,享受永恆的狂歡與戰鬥……
嘶――阿薩的頭劇烈地疼了起來,似乎之前被帝國士兵擊暈時的傷又發作了。
不,英靈殿不是那麽回事,他頭痛地想著,沒有做出名震一方的偉業,是沒有資格進入英靈殿的,頂多在它周圍的曠野中徘徊。
但是他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即使父母和姐姐也沒有告訴過他――不,等等?他有父母和姐妹嗎?
阿薩明明是上一場戰爭中的孤兒,連“阿薩”這個名字都是自己取的,被一位老獵人撿回家撫養,並在他過世後繼承了他的弓箭和小木屋,但同時,他又覺得自己的父母應該是某座城市的領主,而且還有一名個子小但脾氣大的姐姐才對。
自己一定是被帝國人的劍柄給敲傻了……
“嘿,兄弟,你的家鄉在哪裡?”風暴鬥篷士兵繼續出言向小賊詢問。
“洛,洛裡斯泰德――”小賊說出了另一個阿薩曾經去過的,更北方的大型村落。
它位於伊琳娜塔湖(Lake Ilinalta)北邊,幾乎沒有積雪的雪漫(Whiterun)平原上,主要食物來源是耕種作物而非肉類,如果天氣不算糟糕的話,阿薩偶爾也會攜帶上一批肉類去那裡販賣。
或許真的和這位小賊打過照面。
“諾德人講究落葉歸根,”那名風暴鬥篷說著:“至少你不用擔心自己無人知曉地死在落錘省的哪個地洞裡了。”
“不,不,舒爾、瑪拉、迪貝拉、吉娜萊絲、【阿卡托什】……誰都好,請救救我……”洛裡斯泰德的小賊變得語無倫次,開始胡亂呼喚聖靈之名。
八聖靈的領域高懸天空,k們並不在意信徒們同時崇拜多個聖靈,但k們所屬神殿的牧師以及教士自然不能那麽做,而這種一口氣向多個聖靈進行的祈禱,不引發神罰便已經是聖靈仁慈,更不可能有所回應。
阿薩一邊努力理順自己忽然變得亂七八糟的的記憶,一邊看向忽然說出了一個令他有些在意的神名的小賊,卻愕然發現,小賊身上纏繞的密集“死亡氣息”正如同爐火邊的積雪那樣消失不見。
“這不可能。”阿薩低聲說道。
預見死亡的能力,能令阿薩看到必然降臨的死亡,具體表現為目標身上逐漸濃鬱的黑色煙霧,除了會被自己獵殺的獵物之外,人類自然也是可以的,當初自己說出老獵人要死的事情時,他還中氣十足地罵他胡說,結果當晚便因為心髒麻痹而死。
從老獵人留下的手記中,阿薩了解到,他曾在某次狩獵失敗必死的情況下與“狩獵的魔神”海爾辛(Hircine)達成了一個交易,將未來所有獵物壽命的三十分之一轉移給他,這樣一來,隻要他每年狩獵十頭大於三歲的野獸,就足以長生不老――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那種年齡的野獸多麽狡猾難抓,這種單純的轉移壽命無法阻止他的衰老,而衰老則讓他無法繼續高效率的狩獵,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更是把教導阿薩當做了主要工作,在阿薩說出他即將死亡的消息時,他其實是確信無疑的。
老獵人最後留下的話,是希望阿薩想辦法擺脫“魔神”的交易,或許他把阿薩看到死亡的能力也當成了某個魔神的惡劣愛好。
阿薩知道那不是,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似乎還給了他極大的好處,但,無法想起究竟是什麽。
此時,原本必死之人身上所纏繞的“死亡漩渦”憑空消失這種事,更是聞所未聞,除非,某個剛剛被他呼喚神名的聖靈插手了。
海爾根(Helgen)厚實的黑色城牆和大門出現在馬車前方,諾德人信奉武力,即使是女人和小孩也能像模像樣地拿起沉重的雙手劍耍上幾下,他們的村落自然不會有“懦弱”的城牆,除非是周圍環境太差或者某些具有軍事價值的地點――而海爾根兩者兼備。
為了防止身處前線的它遭到風暴鬥篷的攻擊,帝國甚至在這座村莊中建立了兩座哨塔。
“瞧啊,帝國的圖留斯將軍,還有那些該死的梭莫精靈,我們這次被抓一定是他們之間精誠合作的結果。”風暴鬥篷士兵帶著諷刺的意味開口。
城門內側,一位身穿高級帝國甲胄,禿頂皮膚黝黑的男子正騎在高頭大馬上,與身旁另一名有著尖尖耳朵,身穿黑色長袍的精靈說著什麽。
阿薩聽說過,由於帝國與精靈作戰失敗,不得不簽下了一份名為《白金協議》(White-Gold )的停戰條約,其中明確規定了禁止信仰“第九聖靈塔洛斯”,引起了把他當做主神崇拜的諾德人極大不滿,而風暴鬥篷就是借勢而起,反對帝國以及《白金協議》的最大勢力。
不過,精靈有這麽醜?
阿薩偏過頭注視著身穿長袍之人的長相,感覺他和自己印象中的精靈完全不同,但……印象中?他在哪裡見過精靈嗎?
“囚犯們!全都下車!”
馬車車隊在海爾根的廣場停下,那裡已經有數十名同樣被捉住的風暴鬥篷士兵在等待,四周包圍著比他們多出兩倍的帝國士兵, 而廣場正中的高大石台和蒙著黑頭套,手持斬首長刀,身形壯碩的劊子手已經證明了帝國要如何對待這批囚犯。
一位全副帝國甲胄武裝的壯實女性和一名褐色頭髮,面容憨厚剛毅拿著記事板的帝國士兵站在馬車旁邊。
“洛裡斯泰德的洛克爾?”那士兵念道。
“不!我不是叛軍!你們不能這麽對我!”小賊被那名劊子手嚇破了膽,直接起身從馬車上跳了下去試圖逃走,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絆倒在地,當場昏迷。
“孬種,把他留在最後,不,倒數第二個。”壯實女性單手提起昏過去的小賊向旁邊拖。
馬車上剩下的三名“囚犯”互相看了看,依次下車。
“烏弗瑞克・風暴鬥篷,風盔城城主,很榮幸見到您。”
帝國士兵的聲音帶著敬意,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將要被處死的事實,這位首領哼了一聲,沒有做出什麽回應。
“溪木鎮(Riverwood)的拉羅夫……”“我在松嘉德等你,哈達瓦,應該不會太久。”
風暴鬥篷士兵和帝國登記官互相瞪視著,最終同時移開了視線。
“嗯,你――是誰?”
被稱為哈達瓦的帝國士兵看著阿薩,又看看手上的名單,開口問道。
他是誰?阿薩開始認真地回想,他會給自己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印象中有誰在耳邊聲嘶力竭的吼叫,把其他的東西都遮掩住了,如果仔細想的話,那個聲音其實喊的並不是“阿――薩――”,而是――
“亞瑟,”他說道,“亞瑟・潘德拉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