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似幻的切換。

等尚國仁恢復了視覺，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男廁裡，正被叼著煙頭的男同學堵著。

站在最前面這個是讓他有些眼熟的卷毛，皮膚黝黑臉型消瘦，一副嗑、藥太多的樣子，但尚國仁知道，這家夥只是先天不良，倒是沒嗨粉那麽墮落。這時候，卷毛正呲牙，伸手點著他胸口，做出惡狠狠的表情，怎麽看都像條土狗:“以後給我離趙名煙遠點，下次再騷擾她，勞資就揍死你……”說著下次，可這次還是一拳砸在了尚國仁身上，把有點精神恍惚的他打得趔趄後退。

尚國仁下意識扶住牆壁，才算站穩，目光閃動著。

這一次的夢魘世界更貼近真實，只是不確定是夢魘世界在進化，還是因為自己對近幾年發生的事情記的更清楚。

被人堵廁所的事，的確發生過的。

中學時期的懈怠讓尚國仁沒能考上好高中，只能到三流學校混日子，而這種學校，當然比正經高中更亂。

黃毛口中的趙名煙，就是學校裡有名的‘交際花’，備受那群荷爾蒙爆表的男生推崇。

反正學校裡喜歡學習的極少，校方也懶得管搞對象的事情。

於是，類似黃毛這種家裡有點小錢的家夥，自認為配得上趙名煙的貨色，就喜歡把她看成自己的禁臠，但凡有男生跟她說話都要發出警告，宣布主權……只是，類似卷毛這種男生還有不少，他們彼此忌憚，卻用凶狠賦予其他男同學來顯示威風，以便震懾對手，再加上每次威脅都選擇廁所或旮旯犄角，怎麽看都像野狗在爭奪地盤。

這也算了，最煩的就是一個逞威風後，另外幾個也會過來逞威風。

如此，比較倒霉的就只有不相乾的正常人了，至於作為事件核心的趙名煙……尚國仁對這個女生沒多少了解，偶爾看到她時，這女生也都是跟卷毛或其他男生打情罵俏，似乎樂在其中。

總之，這位天生網紅臉的女生也不是什麽好鳥。

尚國仁絕對不願跟她扯上關系。

他被堵廁所的這一次，只是因為喜歡美術還小有功底，被趙名煙找上去辦板報。

其實，他之前隻跟趙名煙說了三句話，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個字，不想碰觸到黃毛的敏感神經，也不知道這貨有多不自信。

因為這件事，本來對趙名煙也沒興趣的尚國仁就盡量躲著她走了。

換其他人或許因為面子的問題有逆反心理，說不定還要跟卷毛搶趙名煙，拜倒在她的超短裙下，但尚國仁並沒有。他在中學受夠了被孤立的感覺，上高中後絕不願意再來一次。黃毛這種人成事不足，但敗事有余，樂意捧臭腳的人到處都是的，沒必要跟他衝突，況且趙名煙還沒讓他自找麻煩的魅力。

再亂的學校，也是正常學生居多，害群之馬總是少數，無視就好了。

而趙名煙當然也不會因為尚國仁的冷落而對他另眼相看了，本就沒什麽交集的兩人，就此滑向了不同方向。

倒是後來，趙名煙家裡出變故，中途退學去南方。

據說，這女人做了心領神會的工作，但都是學生們暗地裡瞎傳，是沒經過證實的謠言。

遺憾的是連卷毛等都沒辟謠，甚至還有添油加醋的時候，比如用繪聲繪色的描述，在他們那夥人裡吹逼，尚國仁上廁所時偶爾聽過，對這群人的好感從零度降到負數，也替趙名煙悲哀。

當然了，尚國仁更沒興趣參與辟謠了，這些事原本就跟他沒關系。

過往的經歷在腦海中閃過，尚國仁暗自沉吟。

薩維斯選擇這個時間段構建噩夢，

肯定有所考慮了，那麽，這次夢魘的主題是什麽?黃毛的威逼?

趙名煙的求援?

除開這些，所有生活都平淡的好像白開水，也沒什麽值得利用的地方吧?

上課鈴聲傳過來，打斷尚國仁的思考，他下意識要回去上課，又突發奇想的停下。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是念的半封閉式學校，記得最深的也是學校，所以薩維斯構建魘境都選擇學校作為場景。但是，他沒道理非要跟著薩維斯構建的場景繼續對不對?要知道，之前那兩次的魘境並不很大，相信這次也一樣。

那麽，直接去邊緣應該會觸發新情況吧?

說不定就直接打破禁止……

即便沒成功，借機試探下魘境的破綻也是好的，無論如何，也比死等薩維斯出招好些。

一邊想，尚國仁腳下不停的溜出大樓，往學校外面走。

樓梯轉角迎面撞上一位老師，她好奇的問:“這都上課了，你怎麽往外面走啊！”

“我請假了看醫生。”尚國仁隨口應付，從女老師身邊擦肩而過:“不用送，我自己打車去醫院就好了。”

女老師蠕動嘴巴，想阻止但沒出聲。

前面，又有幾個老師莫名其妙踩著鈴聲進教學樓，攔在尚國仁面前，他身體一晃，拐進了旁邊的空教室，這個班級正在操場上體育課，只有兩三個請假的學生賴在教室，見尚國仁闖進來，第一時間質問道:“你誰啊?”

尚國仁沒理她，徑自撲到窗邊翻過去。

“嘿……”女同學一臉懵逼，趴在窗邊看著尚國仁貼著牆角溜走，隱約還聽到這家夥的吐槽聲。

這突如其來的變招，明顯讓薩維斯有點卡殼，但它很快就給出了應對。

校門口處，一些高檔車輛停下，在校方領導的賠笑中請進來，看著很像上級的檢查。

但尚國仁的記憶裡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

想也知道，就算要檢查，也不會選這種不入流的高中啊！不說這裡的師資力量和學生的水平了，就算吃拿k要的基礎需求都沒法滿足的環境，檢查組瘋了才會來浪費時間。

(薩維斯的反應的確挺快，但是……)

(這種變招，怎麽跟我剛剛的吐槽似的，才嘟囔了再有人攔路就直接弄死，除非是檢查組……然後它就弄檢查組?)

(這麽說，薩維斯的變量會參考我的反饋麽?)

尚國仁目光閃動，不知想到什麽東西。

為了試驗，尚國仁放棄暴力闖關，在嘴裡碎碎念的嘟囔幾句，讓開檢查組的路線，轉到教學樓後，他知道這邊有個地方能翻牆出學校，而且偏僻，很少有人過來。

三轉兩轉後，尚國仁卻停下，歪頭看向不遠處正爬牆的幾個人。

卷毛、卷毛的跟班們、卷毛的最大對頭和對頭的跟班們，以及他們爭搶的對象趙名煙。

(正常情況下，至少趙名煙應該在班級上課的，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顯然跟我剛剛的碎碎念有關。)

(看起來，除非我在腦子裡想，否則，哪怕嘟囔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楚，薩維斯也能察覺。)

(而且，薩維斯是上層精靈、是墮落的薩特、是夢魘之王，不是人。)

(它根本不理解人類的思維模式，更不用說是我這種來自異次元的人類，各個場景，無疑都是根據我的記憶拓展的，並且將其扭曲成為噩夢。)

(這裡面有矛盾。)

(能讀取記憶卻無法讀取我的想法?)

(又或者，讀取記憶需要消耗它很大精力，搭建魘境也是消耗巨大，所以才沒辦法隨時隨地讀取我的想法了?)

尚國仁不敢說這個猜測就是真的，但薩維斯的夢魘能力，肯定存在某種死角了。

倘若它真能做到即時讀取，即時修正，即時調整……那也不至於要花費幾千年來汙染翡翠夢魘了。

(所以，薩維斯……)

(雖然我不知道你挖出我多少心靈層面的破綻，但我顯然已經找到你能力的缺陷。)

尚國仁暗自冷笑著，薩維斯當然很難纏，可它絕對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擁有水晶般晶瑩剔透、鑽石般堅不可摧的意識體，從來沒有被魘境蒙蔽，一直都保持清醒。

再加上，當初深陷幻境的經驗……尚國仁完全可以說自己就是魘境的克星，哪怕只針對眼下局面也夠用了。

(既然佔據優勢就不要錯過機會，盡快賣個破綻，趁機打碎它。)

(省得再次構建的魘境大學篇暴露康雨池……)

(如果意識水晶有缺陷，顯然只有這個碧池，陰差陽錯的缺陷都找不到彌補的辦法。)

尚國仁心中微動，暗自合計怎麽才能不動聲色的賣個破綻，卻見剛爬到牆頭的卷毛扭頭向這邊看過來:“誰特麽的躲在那看你爹呢?”

尚國仁額頭青筋隆起，附身撿塊石頭向卷毛砸了過去。

啪——

叨念著‘勞資丟石頭最準，打不到肯定有問題’，薩維斯硬是強行糾正路線，把個撇歪好幾米的石頭扭回來砸在卷毛腦袋上。那貨慘呼著從牆頭摔落，掉到外面去，好像還壓到了什麽人， 引起一陣臭罵。

“是老師麽?”

“不，好像是個學生……”

跟班們雜亂的嚷，還有人低聲阻止:“別特麽叫喚，讓學校發現就跑不了啦！”

“放屁，學校啥時候管過事?”卷毛怒罵:“裡面的別讓打人那孫子跑了，給勞資弄死他……”

卷毛的對頭好像叫魯壯，悶聲悶氣的:“你是不是灑?今天有檢查組。”

叫囂的卷毛噤了聲。

牆裡牆外的人連呼吸都放低了，就好像耗子聽到貓叫似的，那種戰戰兢兢簡直神經，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明白檢查組幹什麽的，所有認識，都只不過來源於尚國仁的誤導，偏偏一個個都信以為真，籠罩在頭上的壓力連尚國仁都能感覺到。

(魘境裡似乎把‘相信’的力量放大了。)

(只要相信，就能擁有力量，就能發揮實力，就能受到傷害。)

(可要是不相信的話，哪怕擁有力量也會被削弱，被扭曲，被禁錮……所以，阻止我使用力量的是這些夢魘‘不相信’我，除開它們自己違反規則放棄封鎖，否則，我必須讓它們接受我的強大，一步步解開自身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那夢魘的力量無疑就是雙刃劍。)

(難怪，薩維斯被恩佐斯拋棄後，就從一位半神級的強者迅速弱化。)

尚國仁有所明悟，他覺得，自己已找到解決魘境的辦法，從這個意義上，魘境boss就是檢查組，而且是他自己搞出來的強大對手。

至少在這裡，檢查組是最強的，一旦擊潰了他們，這個魘境的存在就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