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翎鳥在離開前,並未大張旗鼓布下結界罩住整座山峰,而是小心翼翼地在山巔布下集隱匿、防禦為一體的小型結界,正好將子璿與靠著的大樹遮掩起來。
如此從空中或稍近處看來,這裡與山巔別處沒有任何差別,唯有煉虛修士才能輕而易舉勘破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只是這裡靈氣不算特別濃鬱,看上去像是金丹期、築基期歷練的地方,等閑不會有煉虛靈君前來。
子璿靠著巨樹閉目養神,在《元始道經》的輔助下很快讓昏沉識海恢復如常。正在她打算運轉《元始真經》修煉一陣時,忽聽得身後無人處傳來一聲帶著遺憾的歎息。
“誒......”
“什麽人?!”
子璿心中一驚,敏銳的靈覺不曾感覺到任何活物的存在,而歎息聲明明就是真實,讓她毛骨悚然。
“道友別怕!我是好樹!不會傷人!”
子璿探出的神識一頓,轉回視線看著眼前這顆幾乎要衝破雲霄的大樹,心中十分驚訝。“是你在說話?”
“是啊!”巨木似乎要證明真的是它,還努力讓枝葉搖了搖,掉下一大片枯葉枯枝,砸得滿地都是。“我養神的時候,好像在運轉什麽功法,我覺得很舒服,結果沒多久你就停了。我不是故意出聲擾你的。”
子璿更加吃驚,她默念《元始道經》時從不會讓任何修士、妖獸察覺到端倪,就算是運轉《元始真經》,氣息也與尋常修士修煉沒有什麽區別。是以哪怕在人多眼雜的客棧,她都能夠沉入心神修煉。
可是眼前這株大樹,居然敏銳到能夠感應她默念道經的氣息?看樣子,好像還頗為享受道經帶來的安寧。
“你......你是四階靈植?既然已有靈智,怎麽還不化形?”子璿站在樹下,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擔憂。這樹就算能夠攻擊,她也能輕易製勝。
“我不會......”巨樹剛剛還雀躍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還輕輕抖了抖枝葉。
“我聽到在我身上棲息的鳥獸說話,它們都有一種叫傳承的東西,可以教它們怎麽化形、修煉。可是我生來就有靈智,卻沒有傳承。”
子璿繞著它走了一圈,識得的靈木沒有一個與它對的上號。可是只要是生靈就該有傳承,除非是完完全全新生之物,但玄鳥創世時就將所有生靈創下,哪怕經過演變又有變異,傳承還是能夠延續下去的。
“你是棵什麽樹?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這......我也不知道......”巨木弱弱地應了一句,又道,“從前有修士在這裡落腳,他們都不知道我是什麽樹,有的還拔我樹枝觀察,拿神識探我根基,但都沒什麽收獲。”
“不過我跟這些修士學了不少東西,知道了不少事。聽說有些修士看著稀罕的東西就搶來收為己用,所以我就從來不與人搭話。”
子璿走上前細細觀察它樹皮樹葉,一邊應道:“嗯,確實有不少這種人。”
“我剛剛也不打算出聲驚擾道友的,只是道友忽然停下了修煉,我覺得有些遺憾。”巨木又再急急地解釋了一句,生怕這個可以走來走去的人修把它拔了。
子璿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樹皮粗糙,樹乾內汁液豐富,青綠青綠的富含生機,但又不至於有藥用價值。樹齡應在六千年上下,結出的葉片普普通通,跟尋常無甚大用的靈木沒有區別。
怪就怪在,真正普通無用的靈木,不可能生來就有靈智,還在短短六千內修煉到了元嬰期。哪怕這一株沒有化形,暫時還只能稱為四階靈木,但它有靈智、會思考、會說說、有情緒,就已是十分古怪了。
在修仙界,哪怕是絨兔這種血脈最低等、最為不起眼的小獸,都比一株靈性逼人的草木更容易產生靈智。若說是數萬年或是十萬年以上的老樹,子璿倒還覺得不這麽奇怪,可眼前這株樹齡的確只有六千左右。
“還真是奇怪啊!”
子璿自己看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乾脆停下繞圈,盤坐在它的陰影下,打算等藍翎鳥歸來問問它。
“你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樹啊?唉......”巨木有那麽一點兒失望,不過見子璿沒有害它之意,憋悶許久的傾訴欲讓它變成了話嘮。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剛剛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還有和你一起來的小藍鳥,它是什麽境界啊?你們是怎麽‘咻咻咻’一聲就憑空出現的?”
子璿聽著它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一切的語氣,隻覺它像個對世間萬物充滿好奇的孩子,而不是活了六千年比子律年紀還大的老樹。
“我剛剛不是在修煉,是在默念道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把修仙界流傳的版本念給你聽,至於我用的版本,是我家族傳承,實在不可傳於外人......或是外物。”
“剛剛與我一起來的是藍翎鳥,它是化神圓滿,我們是從外界跨越空間而來。”
巨木從未與人交流過, 每回偷聽得來的信息都很片面,它想知道的東西,人家不一定就會聊到。聽到子璿耐心回應了它的疑問,巨木高興得再次抖動起來。
“道經?藍翎鳥?化神圓滿!那是好多修士叫的前輩啊!跨越空間......嘖嘖嘖,我要是能長一雙腳都開心得不行,跨越空間肯定更厲害了!”
子璿等絮絮叨叨的巨木停下來,才將流傳在諸天萬界的簡化道經念給它聽。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背完,巨木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才道:“唔......這道經帶來的感覺與你默念時不一樣。”
“你倒是識貨!”子璿忍不住笑,搖搖頭拍了拍它的枝乾道,“那也沒辦法啦,我這道經的確沒法傳給你。”
“沒事沒事!道友真是太客氣了。”巨木學著人的語氣感歎了一句,又自己在靈識中默念了一次簡化道經,“雖說不一樣,但這個對我也有幫助的。”
一人一樹很快熟絡起來,在結界中聊得起勁,直到第三日清晨,藍翎鳥才忽然跨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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