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也不過持續了一陣，孫掌櫃也整理好情緒，與何淼淼告了辭。

她並未詢問孫掌櫃的去向，無能為力之事，問來也是徒增煩惱。

劉管事既然將玄還丹全部賣給常彬，那便是下定決心不插手。

店裡的玄還丹究竟有多少並不重要，賣了多少靈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舉動算是給常家、流香閣一個信號，妙丹閣依舊不會與衛長風為敵。

何淼淼站在門口，目送孫掌櫃離去。

他瘦削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在人潮擁擠的街道，築基中期的修為讓他並未遇上挑釁，但越來越顫抖的身形，卻明顯支撐不住多久了...

孫掌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何淼淼才進入大堂，與劉管事道了謝，轉身回到小院中做事。

劉管事見何淼淼知禮明事，心下也更滿意。

她的處事風格簡單明了，只要對妙丹閣有利，那便去做，無利，那便舍棄。

妙丹閣能夠在化泉城，與常家的丹藥鋪同稱第二，靠的可不僅僅是妙丹仙子的名頭。

東家的名氣是鎮店寶，讓人望而生畏;坐鎮店鋪的煉丹師是戰力，更是運轉的基本。

而所有的經營、交際，都是靠著她一手操縱，才能讓妙丹閣做到不得罪、不交好、不插手，順利遊走於各大勢力之間。

有些無傷大雅的競爭，對於兩家丹藥鋪來說不算什麽。只要她不在大事上駁了常家面子，那妙丹閣就依然會正常運轉下去。

若是為這點小事惹上常彬，雖不至於徹底將常家、衛長風得罪，卻也會冒出一些針對妙丹閣的小動作。

在她心中，孫掌櫃的價值不大，不值得為了他給自己徒增麻煩。

她如何不知曉何淼淼是剛到化泉城，之前就住在仙客來，不過幾日功夫，怎麽可能與孫掌櫃是什麽忘年故交。

之所以會讓何淼淼上去，是因為何淼淼表現不錯，被不被許邱陽收為弟子難說，但讓路妍姿看重卻是事實。

能留住這種學徒，店裡才能更好的經營。

低階修士有低階修士的用處，她不會因修為和實力看輕任何人。

她所在意的，是一個人的價值，何淼淼值得她花費點兒功夫挽留，那便讓她去見見孫掌櫃也不費事。

一開始她還擔心過，何淼淼會不會意氣用事，不知分寸地來向她討要玄還丹。

好在何淼淼的表現讓她放了心。

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也願意寬容幾分。但若是越過了線，要求些遠超過自身價值的事，那便是自討沒趣了。

......

何淼淼心中存著事，整整調息了半柱香，才將翻騰不已的心緒壓下，開始提煉起昨日采集回來的清露草。

沉浸於繁瑣而喜愛的事，她漸漸忘記了所有煩惱，像是跳出這方世界，到了一個沒有欺凌與仇恨的地方。

這種情形，她並非第一次出現，只是從前還會對外界有所感應。

而現在，她隻覺自己處於一片虛無，周圍只剩下她，與手中不斷變幻的靈植、藥液。

何淼淼喜歡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她從來不知這是什麽情況，卻也懶得去想。

神識像是千萬根細細絲線，纏繞住清露草，一寸寸、一分分將其擰斷、壓榨。

濃鬱的草木香氣瞬間迸發，黏稠的綠色汁液在她的控制下由少積多，凝成小小一團，又在她精準的操縱下化為一道細流，從空中繞入玉瓶之中。

......

妙丹閣大堂中，劉管事招到三名煉氣期學徒，吩咐好明日一早前來報道，剛剛將他們送走，卻覺背後一陣風刮過，

驚得她心頭一跳。看清來人，她才松了口氣，忍不住暗自腹誹，每回都是這樣出來，每回卻都要將她嚇個半死，真不知這許前輩是什麽心態。

許邱陽頭髮散亂不堪，明明是翩翩如玉的青年面貌，卻穿著灰不溜秋又不合身的道袍。

好在他還算愛乾淨，雖說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凌亂，卻也沒有什麽髒汙，若不然還真像是凡俗間的叫花子。

“那個叫李小江的，給我送院裡來。”

許邱陽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劉管事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卻有些驚訝，本以為何淼淼更有可能的，誰知許前輩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是這就讓他過去?還是今日事畢再去?”

劉管事面對這位前輩，不敢不事無巨細打聽清楚。

“唔...明日一早吧。也不差這一晚。”

許邱陽說完便準備出門，劉管事不問他去哪兒，隻目送他離開。

......

入夜，何淼淼忙碌一日終於有了更好的成果。她整整提煉了十二瓶藥液， 已經達到極限。

而那神奇的狀態讓她識海輕松無比，根本沒有平日裡的疲憊。

來到大堂後，何淼淼隻覺清淨了不少，那名叫陸豐的築基學徒偶爾才會出現，此時只剩下她與李小江，還有正在查數的劉管事。

“何淼淼，你進步極大，卻要記得勞逸結合，不要傷了神識。李小江也不錯，平日只能拿出五六瓶，今日卻提煉了十瓶，看來你是開竅了，也不枉許前輩看中你。”

“什麽?”李小江驚得失了態，喊出聲才反應過來，趕緊道了歉，“劉管事勿怪，我一時忘了形...”

“無妨，被許前輩收為衣缽傳人，是難得的喜事。若不是陸豐半年前受了傷，也不會輪到你頭上，你可要珍惜機會才是。”

何淼淼這才知曉整件事的來由，但她對當許邱陽的弟子完全不感興趣，是以也沒什麽不滿。

師徒之間有扯不斷的牽絆，她喜歡自由自在，不想讓自己再次綁上任何人的船。

“恭喜李道友，望道友早日學得真傳，弘揚丹道。”

李小江見她毫無妒忌與不甘，隻覺疑惑不解。

他當初把她當作勁敵，甚至想要下殺手，就是為了這弟子名額，而她居然完全不在意?

劉管事不等他說話，先行上了二樓，何淼淼也轉身回了小院，留下還在沉思的李小江，過了好久才跨出店中。

他朝著暗巷緩步慢行，忽然想到自己發下的心魔誓，就算做了許前輩的弟子，他還是逃不出何淼淼魔爪...

這麽一想，他的激動熱血瞬間被澆了一盆涼水，徹底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