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
帝都風雲變幻,大雨垂憐月余,把這座千年古都洗的乾乾淨淨。
薑楠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身邊跟著的是他在醫院住院期間認識的病友,緣分使然,這兩個人居然成了好朋友。
江城留給他的錢已經所剩無幾,患難見真情,可是薑楠看見的卻是一個無情的背影,和一句話,“沈家早已變天,沈小姐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也累了,乏了,我走了,老大,你自己保重。”
雨中,薑楠想到沈白,心中隱隱觸痛,但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她的,在他心裡,沈白就是一個陰魂不散的債主。
左拐的角落裡有一扇杉木門板,雕花零落,朱漆斑駁。
“哎哎哎,你幹嘛去。”
薑楠的一隻腳邁進了這個看著並不起眼的小店鋪。
嚴七月伸手拉住他,並把雨傘往薑楠的頭上挪了挪。
薑楠睫毛掛著的雨珠倒映出了嚴七月身後的人影,揮手閃躲,凌空拆招,寬不足三米的小院門口,兩個年輕人大打出手,似乎誰都不吃虧,難分勝負。
嚴七月一個非常漂亮的空中旋轉,帶著幾分古典胡旋舞的步伐穩穩的落在古道的青石板路上,面帶微笑略帶挑釁的喊道,“再來再來。”
薑楠冷下一張臉,指著頭頂上方的竹匾,問他:“是這兒嗎?”
嚴七月眼神情緒略顯複雜,似乎有些不願意承認什麽似的,但還是點了點頭,“是這兒,無心書齋。”
“無心書齋。”薑楠抬眼看著這四個顏字體,口中輕念,沉吟片刻之後抬腿就往裡面走。
卻不想這第二步還在空中尚未落地,這門檻裡又伸出來一把雨傘,薑楠輕身而過,然雨傘也緊隨而至,幾個回合下來,薑楠竟然被逼退門檻兒,站在門外自己都有些懵圈。
一個書齋,居然有這般功夫了得的人物,一把雨傘竟然揮舞的比那鋒利的寶劍還要伶俐。
一身白色素衣,乾淨的一塵不染。
明朗的聲線反倒是像一縷陽光穿透陰雲墜入青海深潭之中。
“貴客登門,豈有走側門之理,無心書齋的規矩向來都是客往來,門不入。”
小夥計年逾二十,生的白淨,清瘦高挑,嚴七月看著眼前這人,默默低下頭,然而,卻聽見一個聲音從頭頂灌了下來來。
“師兄,你回來了?”
呵呵。
薑楠回頭看了嚴七月一眼,心說這真是個不尋常的年景,什麽人什麽事兒都讓自己遇上了,也許是不遠了。
嚴七月一拍腦門,抬頭看著小夥計,說道:“東西沒拿到,隻帶回來一個人。”
薑楠眼神一愣,聰明如他,怎麽會想不到這個所謂的“帶回來一個人”說的不是自己呢。
然而,他算是沉得住氣,明知道自己也是被擺了一道,但依然表現出一臉真誠,如果說自己是被算計了,那麽結局還不算太壞,畢竟目的地還是一樣的。
小夥計這才正式的打量下站在雨中早已經成了落湯雞的薑楠,拱手施了一禮,說道:“貴人遠道而來,剛才多有冒犯,我家主人已經在靜齋等候,請隨我來。”
薑楠聽他說完這台詞一般的話後,心裡也著實替他松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人是故意這麽說的,還是說話本就如此,想著自己三年待在南方沒有回來過,難道說,這天淵府地的千年古城,還有人保持這種戲文一般的說話方式嗎?
“好。
” 拉上嚴七月一起跟著小夥計穿過青石小路,左轉拐進了一道暗門,門內還是一條木廊,雕工刻畫的栩栩如生,若不是陰雨綿綿的鬼天氣讓這些千年的好木料失去了光澤,眼前這一切,一定另有一番景象。
拐過玄霜閣和飲露齋,前面就是一處園林,面積雖然不大,但卻非常精致,落花亭中已經坐著三個人,一老一少,還有一個實在看不出任何,因為他背對著眾人。
少年皮膚白皙,帶著幾分江南水鄉的靈氣,見來人已經走近,便第一個起身迎上來,笑容如沐春風,“七月哥哥回來了,可還順利?”
嚴七月低頭不語,默默的繞過薑楠朝落花亭走過去。
少年並沒阻攔,也沒再多說什麽,反而是站在薑楠面前,一臉好奇,嘴角掛著笑意,“你就是那個見鬼的大哥哥?”
薑楠心頭一愣,當下皺了皺眉,狐疑的看著他,見鬼,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給自己上定語。
“算是吧。”
寥寥幾個字的瞬間,所有人都已經在落花亭中落座。
此時此刻,薑楠的心裡是困惑的,而這份兒困惑正來自於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人。
......
根據薑楠筆記中的記載,他前前後後一共三次去大舟山,最後一次他隻留下一行字,我參悟很久,也終於在某個機緣巧合之下解開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面的事兒。
......
清補魚桌上,白龍青瓷渡盤中放置著一隻高約十厘米左右的小獸。
周方舟說道:“獨眼窮奇”千年之後出現在大舟山龍牙洞內,七年來,上百人不斷地進山尋找,卻是有去無回,直到三天前,最後一批出發的人當中回來了一個,雖然人剛到我這裡就已經死了,但他身上留下的線索讓我們有了一些看法。
薑楠聽到大舟山這三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顫,但是後面緊接著的另外四個字,更加讓他的心忽然一滯,周方舟察覺到他臉上的變化,然並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反而繼續說道:“薑尚偉夫婦二人最後失蹤的地點就在大舟山,賢侄你難道就不想去看看嗎?”
薑楠此時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他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沒想到自己心之所想就這麽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了。
嚴七月目瞪口呆,“賢侄?”
“周叔,您茶杯裡裝的不會是酒吧,又喝多了是不是。”
周方舟似乎要證明一下自己喝的是茶,所以就把茶杯遞了過去,“你小子失蹤這麽久,我以為你死了呢。”
說到這個,嚴七月心裡就有些虛,臉上也堆了些諂媚討好的笑容,一杯清茶奉上,笑呵呵的說道:“周叔,事情一言難盡,今天有客人在,咱就先不說這個了。”
周方舟哼了一聲,眼神也逐漸轉移到了薑楠身上。
此時,周方舟的眼神逐漸暗沉下來,整個人的氣場也如盛夏急轉寒冬一般,牽連著四周的的空氣也跟著降低溫度。
少年微微起身,臉上也褪去了陽光稚嫩之色,“周叔叔,侄兒先回去了。”
周方舟微微點頭,同座的長者也在這個時候起身,一老一幼相繼離開。
薑楠心中所有的盤算都被周方舟的一番話打的亂七八糟,動不如靜,自己前來同樣有求於人,所以不敢多言。
周方舟做事利落從不拖遝,所以該拿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會藏著掖著,隨手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來一個很小的布包,打開之後,竟然是一塊蠟黃且沒有光澤的東西,在光線下有一種比較柔和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