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軍種的選擇是門學問,更加令人感到頭痛的是他們出現的時機。
要知道組織一支龐大的軍隊,不僅僅需要強力的秩序和戰鬥能力,還需要強大的後勤補給。
每一個戰鬥力的後面都有一名需要飲水和吃飯的壯漢,兵力越盛的大軍就越需要消耗更多的糧草。
一隻古代的軍隊踏入現代之門,無需此種擔心,先進的農業技術使得供養一支百萬大軍不成問題,汽車、輪船甚至飛機空投,在尋常情況下能夠保證高效率的補給。
而古典時代則不同了,國力強盛的波斯帝國聚集了百萬大軍對抗亞歷山大的東征軍,即便是在自己的土地之上,仍然難以堅持長久的消耗戰。
一個戰士需要五名農夫進行供養,這還僅僅只是糧食問題。
還有武器、盔甲、戰馬、醫療......等等因素不一而足。
托勒密需要的軍隊不能停留過長的時間,即使是治下富庶的埃及王國亦不能夠提供這樣的消耗。
蜜雪兒開始了她漫長的工作,她將查閱大量的文史資料和古代典籍,從中找出他們能夠征集的隊伍。
這是一個極為耗費心力的工作,雖然有些不忍她如此勞累,卻沒有更加適合與令法老信任的人選,她只能堪當此等重任。
回歸埃及登上法老之位之後,但凡是在國王寢宮休息之夜,德莉比娣絲王妃沒有一次不是陪伴在托勒密的身邊的。
而這夜是一個例外。
托勒密從燈火通明的圖書館返回到自己的寢宮之所,破例沒有令自己的親兵去傳喚王妃。
數十日以來的疲勞如同停住一條懸河一般重壓,過慮幾乎令他心律憔悴,一進入臥室甚至來不及脫去衣袍,便一頭栽倒在柔軟舒適的駝毛被上,昏沉沉地喪失了意識。
渾渾噩噩之中,一種突然降臨的乾渴緊緊扼住他的咽喉,令他感到一種吞沙一般難以忍受的摩擦之苦。
托勒密發現此時的自己似乎已經變成了垂垂老矣的衰敗之人,鬱鬱獨行於荒涼的林間小路,周遭草木稀疏,大多都已經枯萎,一片肅殺之氣緊緊籠罩著他。
托勒密的耳朵捕捉到一陣低低的呼號之聲,一大群或是黑色、白色的影子猛的閃現在他的眼前,他狂怒之下伸手去拔佩劍,卻驚愕的發現腰間的劍鞘空空如也。
幽靈般影子,冤魂般圍著他不肯散去,他瘋狂地用雙手去撕扯,它們立即碎裂成一塊塊,再化為嫋嫋青煙,扶搖直上,消失在虛空之中。
托勒密隻好漫無目的繼續向前,抬頭仰望竟然不能分辨天色是日還是夜。
叢林的盡頭豁然開朗,他再次看見狄俄尼索斯引他進入的神秘之境,在高聳巍峨的岩壁之上,正缺少一塊與和氏璧大小相仿的缺失,托勒密尋遍周身終於找到了那塊和氏璧,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入缺口之中,正好吻合!
就像是按動了巨大的機器的啟動按鈕,頃刻之間連大地都搖動了起來。
一股泉水從岩壁之上噴湧而出,在乾涸的瀑道之上急速奔流而下。
刷刷的水聲之後,開始變得平靜下來,流速減緩,就像是一塊無比潔淨的鏡子懸掛於半山之間。
托勒密膽怯的望向流水。
果然,水面倒映出的景象--那個人臉,他簡直不能夠相信就是自己。
須發皆白,皺紋叢生。
那活脫脫是一個無比蒼老的耄耋之人!
然而乾渴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它催動托勒密立即捧上一捧泉水,湊到唇邊,一飲而盡。
與其說喝,倒不如說這一捧水,如同透明的、有生命的靈蛇主動而迅速地,分開他的牙齒“竄”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涼之感逐漸令他感覺到,似有無數細密的針尖刺入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巨大的痛處令托勒密無法抬頭,並且極度的眩暈使得他視線模糊,不得不雙膝和雙手同時著地......
直到等著眼前的迷障逐漸消散之後,他才緩緩扶著岩壁站起身來。
令人驚訝的是,幾度在托勒密夢境之中出現的樓蘭古城竟然突然出現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高大雄偉的城樓之上卻不見當年的鼎盛風采,旌旗凋落,磚石斑駁,處處盡是一片荒涼之色,破敗的城門洞開,從外部端詳,沒有一絲活物的氣息。
托勒密頭腦之中一念閃過一個可怕的思想,白袍人搶在自己再次返回之前血洗了樓蘭國!
“那麽,達娜......”托勒密簡直不敢想象。
“這不過是海市蜃樓,亦或是我就在夢中而已。”他安慰自己到,青春之泉怎麽可能與樓蘭城距離如此之近呢?
相信許多人都有此種感受,朦朧之間似乎意識已經清楚自己在做夢,靈魂在劇烈掙扎,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蘇醒過來。
當托勒密再次望向遠方樓蘭古城的方向去時,巨大的城池蕩然無存,赫然隻殘留下一灘荒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好只是一場夢境,雖然昭示的乃是一種凶兆,但畢竟不是真實存在的荒謬景象。
托勒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襟,拂去沾染的塵土,準備再次上路。
盡管依舊狼藉,但當邁動雙腿的時候,忽然發現步履開始輕盈了起來,之前如同在泥地和沼澤之中跋涉的艱難之感已經全消,即使不較勁,也能察覺整個上肢也變得更加富有力量。
這不禁另他感到奇怪,不由得下意識地再次探首望向泉水中的自己,驚訝的發現那裡竟然出現了另一個自己--一張年輕的臉孔,活脫脫是一個青年的模樣。
托勒密用雙手撫摸自己的頭部,臉上的溝壑般密布的皺紋已經不見蹤影,須發也變為了黑色。
“青春之泉!”他輕輕自語道:“狄俄尼索斯說的沒有錯,奇跡般的力量…….”
“是啊,沒錯!”一個女人的聲音自他的背後響起。
托勒密一心猛然一驚,這突然出現的聲音竟然有些熟悉。
一股神使鬼差的力量僅僅地攫住了托勒密,他破例沒有回頭,只是再次向光亮如鏡的泉水之中望去,那是怎樣的一種驚悚的場面啊。
在他的身後,右肩部後面探出了一張披散著長發的女人的臉,七孔汩汩地流出殷紅的鮮血,與那一縷縷黑發交織凝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