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那樣明擺著。
一個逐漸強盛的秦國已經完全不能老老實實的蟄伏在河西之地了。
帶甲百萬以上,擁有最為強大的弓弩遠程打擊部隊,凶悍的投矛兵部隊堪比數百之後橫行歐洲無敵手的羅馬軍團。
盡管大秦帝國相對幅員遼闊,但是千百年來的戰爭史證明,君主對於疆域的渴求幾乎永無止境的。
如果可能,偉大的帝國將把自己的觸角伸展至整個宇宙之中的每一個角落--如同一隻永遠欲求不滿的巨大的深海章魚。
假設一個帝國一切運轉完備、完善、完美且總能取得勝利,那麽在足夠長的時間裡它一定會變成一個“宇宙帝國”!
宇宙之外呢?
沒人能夠想象出那裡是個什麽樣子,所以暫不考慮。
雖然東方的古人們還未能在想象中勾畫出一個所謂的“宇宙”,但此時此刻魏襄王和韓宣王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要慎防秦國一統天下的危險!
自三家分晉之後,東方再也沒有能緊緊抑製秦國的堅強堡壘,危機感深重的魏國和韓國再次達成聯盟。
周代皇室開始不景氣以來,各大諸侯都行“大王”之事,面子皮薄的稱“公”或者“侯”,大約都是源自祖輩的封邑之稱,臉皮後者乾脆索性稱“王”,譬如楚國,雖然會被大肆人身攻擊一番,實質上卻不能拿他怎麽樣。
於是韓魏兩國的大當家索性自己都稱了王,同時也互尊為王。
赤裸裸的挑釁讓秦惠文君大動肝火,大罵“兩賊子大逆不道”,盡管隨後不到一年他本人也正式稱王。
無論是張儀還是滿朝文武,直到稍有一點頭腦的街頭巷尾的百姓,都清楚,贏駟這不過是一場表演,韓魏兩國打錯了算盤,周天子盡管現在混得和流浪漢一般,沒人在乎他的感受,但是卻給了秦國一個冠冕堂皇的大興刀兵的借口。
所以張儀和公子華又端坐在戰車之上,開赴魏國陝地。
魏軍的頹勢一再顯現,士兵的戰鬥遠遠不及秦國,戰車、騎兵、弓弩手全線落入下風。
公子華的確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好手,面對魏軍比自己多上半倍的兵力壓力,也是一臉沉靜如水的表情。
魏武卒雖然已經難負所向披靡的盛名,但威猛猶存。
完全不依靠騎兵作為前導或者掩護,立即在綿延數公裡的正面戰場展開衝鋒。
仿佛一頭饑餓的熊羆,剛剛站穩腳跟便向獵物猛撲過來。
面對潮水般泰山壓頂的魏國重裝步兵,秦國步兵泰然自若,頂著山呼海嘯般的喊殺之聲,從容不迫地插好十幾層鹿角。
就在鹿角等各種羈絆物遲滯對方的前鋒步兵時,前陣的秦兵已經能夠分辨出魏軍戰鼓之聲和重甲撞擊之聲的區別時,公子華才輕輕地伸出食指示意掌旗官,之間掌旗官將黑色令旗一招,秦軍陣營之後的五千名強弓手放出了自己的第一批箭雨。
登時擁擠在前方的魏國士兵大批量地中間倒下,秦國強勁的金屬弓完全無視魏武卒的重甲,一些人竟然被當胸射穿,釘在地上,刹時形成一幅慘烈無比的畫卷。
哀嚎之聲響徹雲霄,張儀不習慣面對這種殘酷的戰爭場面,禁不住呲牙咧嘴地偷瞧公子華。
這位面貌英俊的美少年將領沉靜如水般地盯視雙方軍隊的搏殺,毫無怯懦掩面的舉動。
“人道是嘴上無毛,辦事兒不牢,這小子冷靜范還真的比我強上那麽一點點,大王能夠信任這麽個白面小生領軍作戰,眼光的確不錯”。張儀暗自思忖道。
魏國正面的突擊一旦遲滯下來,就會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先鋒士兵遭遇到嚴陣以待的秦軍慘烈的打擊,不能夠向前一步,後面蜂擁而至的重甲兵擠作一團如同形成了一個活物組成的堰塞湖。
最為致命的是,中軍以後的士兵憋著一股勁去廝殺,卻堵在半途,不明就裡,殺氣逐漸減退貽盡。
公子華瞧定了魏軍的眨眼間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立即抽岀佩劍高高擎過頭頂,掌旗官見此情景,將紅色的令旗一擺,十萬秦軍立即轉入進攻狀態。
在強大弓箭的火力掩護下,三百輛兵車從兩翼展開衝鋒。
駕馭著兵車廝殺的貴族子弟根本不拿魏軍中那些臨時組織的農民散兵當上一回事,斜刺裡衝入魏軍的中軍,橫衝直撞,大開殺戒。
而最為勇健的大約五萬名全副武裝的魏武卒則完全被弓弩手緊緊纏住,仿佛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泥潭。
“魏國還在用幾十年前的戰略思想來打仗。”公子華輕蔑的笑道:“雖然吳起先於其他六國建立了常備軍的概念, 卻一直還是老樣子,魏武卒是整個魏軍的強硬的拳頭,秦國只要躲過了拳頭,攻擊他孱弱的手臂就可以了,手臂一斷,再硬的拳頭又有何作用呢?”
“哈哈.....”張儀朗聲大笑:“將軍果然是帶兵的天才,以秦國軍隊的強大,即使是和魏武卒硬碰硬,相信也能獲勝,將軍卻以秦國弓箭之長猛擊敵方之弱處,力求己方損失最小,搏得最大的戰果,實有當年兵聖孫武子之風范啊!”
公子華聽聞此言,先是仍舊面沉似水,隨後才在嘴角出流露出一絲微笑。
是一種受到恭維之後難以自製的微笑,即使只有短短的那麽半秒,卻仍然沒有逃過張儀的眼睛。
是什麽讓他保持如此的克制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呢?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作為一個將軍,即使白面小生的模樣,由有什麽關系?喝酒吃肉、大吼罵娘不就是家常便飯一般嗎?
這不由得讓張儀對這位背負著高貴的贏氏血統的青年將軍橫生了幾分疑惑。
或是更加精確地說,是興趣吧?
大約隻過了三炷香的功夫,十萬秦軍打得魏軍十五萬大敗,魏國折損兵車二百輛,士兵三萬余人,不得不拱手將陝縣讓與秦國。
十萬余殘兵敗將一路向東,沿著陝地大路小徑望風而逃,方圓數十裡的戰場之上扔下橫七豎八的死屍和不計其數的輜重。
殘兵敗將所到之處踐踏了無數青蔥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