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中數支利箭,黑色神駒仍然堅持向前奔跑,但逐漸流失的鮮血使得它的速度減緩了下來。
單兵裝備輕盈的趙國騎兵已經趕上了亞歷山大的速度,箭矢如飛蝗一般蜂擁而至,此時的亞歷山大大帝已經是孑然一騎,布西發拉斯成為了可憐的活靶子。
隨著箭創迅速增加,它不得不停下腳步,前肢向下跪倒下來,長長的脖頸也幾乎傾伏於地面之上。
這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場,說來也巧,整個古江關方圓數十裡,只有這兒幾百平方尺出地面一片生機。
駿馬的殷紅的血液滴在青青小草之上,一支孤零零得白色小花也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布西發拉斯的意圖是在自己血氣竭盡之前,以一種優雅的、體貼的方式讓亞歷山大平穩地移步地面。
這隻曾經狂傲的黑色神駒,對人類不屑一顧,無法征服駕馭。
直到遇見了那個金黃色頭髮,生著愛琴海一般湛藍色雙眸的少年,自此如少女墜入愛河一般以一發而不可收拾。
相對於塞琉古、阿明斯塔和貴為埃及之王的托勒密來說,它的感情絕不是君臣、朋友。
君臣可以變換,朋友往往不止一人。
而它的主人僅有一個,終生如斯,而今它無法跨越物種的年輪,它已經衰老了,如今身中不可挽回的箭傷,那又能怎樣呢:“我總是會先一步踏入死亡。”相信它是這樣想的,眼下在它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之時,卻仍然抱有如此的執念,那就是讓自己的主人,像是一個偉大的帝王、征服者一樣體面的站立於大地之上。
一瞬之間,自認為如鋼鐵般堅硬,在無數殊死搏鬥之中,看慣了父子、戰友、夥伴生死離別的托勒密,不知怎麽,竟有一團潮濕的水氣,緩緩升騰起來,遮住了我的視線。
他不得不揉了揉雙眼,加緊驅動戰馬向前疾馳。
此時亞歷山大輕輕彎下雙膝,右手輕撫布西發拉斯已經不再那麽油黑鋥亮的鬃毛,雙眼低垂下來。
此時的幾名燕國騎兵已經趕到,“鏘”地一聲響,齊刷刷地抽出佩劍,直奔亞歷山大而去!
托勒密已經處在距離那裡極近的位置上了,最前方的燕國騎兵的劍鋒已經在他的咫尺之處了。
托勒密並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的承諾,從馬鞍之上摘下長矛,將矛首向後,底部向前,瞄準那首當其衝的士兵,用力一擲,但見那矛杆正中那家夥的前胸,他哎呀一聲跌下馬去。
亞歷山大也已經緩過神來,拔出腰間的長劍,一個水平橫斬,在另一名騎兵的坐騎身上劃出深深的一道傷痕,那馬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騎士被掀出兩丈開外。
第三名騎兵與托勒密同時抵達,托勒密催鼓起來的神器之力,竟將他連人帶馬撞飛了出去!
從近處看亞歷山大全身沾滿鮮血,純白色的胸甲已經幾乎被染成赤紅色,只能發出較為微弱的光芒--這顯然不是因為遮蓋的原因,而是神器之力依然在之前的大戰之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此時的趙國輕騎兵和燕國鐵騎兩股洪流,不下萬名騎兵,如雙臂一般從兩側向這裡包抄過來。
同時托勒密看見手執彩色令旗的輕騎兵正返回後方,可見一次來自高層的命令已經傳達,諸侯聯軍的統帥應該是想要生擒俘獲亞歷山大。
囚禁?審訊?還是成為七雄之間大打出手來爭搶的“軍事顧問”?
這對於這位自視甚高,最大的理想是戰死沙場的征服者來說,是在要比死亡慘上太多了!
托勒密不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現在要做的就是上演一場絕地大逃亡的獨角戲!
他放慢馬速,右手拉緊韁繩,雙腿夾擊馬的腹部,蹬住馬鐙,上肢伏在馬背之上,伸長了左手去抓亞歷山大背後的腰帶。
誰知這個家夥竟然手臂奮力向上一撩,撥開了對方的援手。
托勒密頓時怒火中燒,看來這個頑固的家夥,至今仍然未有回頭之意。相當然的妄圖死戰到底。
對於已經被解除軍職的托勒密來說,應屬於不受亞歷山大統領的自由人,雖然埃及目前仍為帝國領土,卻也顧不上那麽多禮節和細節了。
托勒密心中掐算了追擊的部隊抵達的時間,如果不快速解決的問題的話,恐怕要打破其殺戒的信條。
他從戰馬之上一躍而下,徑直走向前去,未待亞歷山大的答話,便左腿向前跨出一步,翻轉身體,右臂曲肘成錘,狠狠向他的左下頜擊去!
這位身經百戰的最強戰士竟然被這一擊打的頹然倒地,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心理防備還是此時托勒密神器之力已經壓製了他的力量。
托勒密像是扛上一大包袱戰利品一樣將他放在戰馬之上,這個家夥強壯的身體完全體現在其超乎尋常的體重之中。
托勒密催動戰馬掉頭逆向狂奔,已經完全能夠聽見後方追趕的士兵瘋狂的吆喝之聲,他盡量放低身形,一隻隻利箭從頭頂耳邊擦過,甚至能夠感到箭身撕破的空氣都能割傷皮膚。
生死的重壓之下,托勒密只能盡力專注意念,以求得人與馬都能得到神器激發的力。
片刻之後,他明顯的感覺到頭腦之中似有一股熱流打翻茶盞似的,在顱腔之內迸流開來,一股莫名的力量從頭頂從盈至腳底。
左臂護腕之上神秘圖案爆發出白熾一般的光芒,跨下的戰馬長嘯一聲,肌肉如同滾石一般跳動,回頭望去那兩軍騎兵竟然被遠遠地拋遠了。
那紛紛如簧的追箭,也似乎受到某種影響,四下亂飛起來。
但這並不值得樂觀起來,托勒密不能夠憑借一騎之力逃出楚國地界,計劃的完成還需要蜜雪兒那邊的進度。
飛一般的速度令其迅速抵達前出發地,此時托勒密已經看見夥伴們已經將分散為零件的船體組裝成型了。
他來不及勒住韁繩,只是好在飛馳之中扯住亞歷山大滾鞍而下!
船頭已經被推下水中,此時滔滔長江之水向下遊奔流,浪花飛濺,水速湍急。
肥胖的賈裡奇斯正在為保住自己的那裝滿金幣的錢袋子痛哭流涕。
這在之前托勒密已經料想得到這一幕的上演, 這個頑固的守財奴怎麽可能輕易地放棄最後一筆錢財呢?
但是若是這些沉重的金銀上船,將至少佔用兩個人的位置和稱重!
托勒密同樣來不及苦口婆心地勸說,一隻手揪住這個死胖子的前襟,向前一拋,他便像是一個超大號的皮球,在空中劃過一道低低的弧線,落在船艙之中。
再飛起一腳,踢翻了裝滿各種金銀的錢袋,黃白兩色閃亮的東西頓時撒滿了十數尺的江岸之上--這顯然是很好的延緩追擊的“屏障”!
瓦西裡和本多忠勝七手八腳地將被部下打暈的亞歷山大抬入船艙。
托勒密俟所有人登船之後,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需要一千斤左右的推力向前十五尺。
他雙手扶著船尾,雙腿發力,向前較力,隻感覺土地奇軟,甚至在身體的反作用力下迅速的塌陷。
船底堅硬的木材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之聲,隨後船身“轟”的一聲進入水中。
長江高速的水流立即帶動小船滑向下遊。
此時燕、趙兩路追兵已經遠遠可見了。
托勒密迅速向前邁動兩步,猛地一躍,向船艙之中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