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過去,清晨很快到來。
如果你也曾與托勒密一樣徹夜未眠,便能體會得到:“日與夜,黑暗與光明之間沒有真正的明確的界限。”
它們緩緩過渡,如同墨汁潑灑入清水,漸進無痕。
日上三竿,托勒密卻仍然沒有睡意,雖然抱著短劍坐在顛簸的馬車之上,翻滾的思緒一刻也不能停止。
按照巴松的意思,早在現代人類文明崛起之前,便已經存在一大群智慧生命了,他們是如此和人類相像,其文明程度卻大大超過蒙昧之中的智人,以至於和所謂的“神”十分相似。
這群家夥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是他們的文明引導了上古人類擁有了智慧,還是乾脆他們創造了人類?
只有一點是能夠明確的,巴松言之鑿鑿:“這些強大的生命,在一場大戰中傷了種族的元氣,隻好退隱,而所謂的高山與深海到底是在哪裡呢?按照對巴松的觀察,這個家夥顯然以一種神奇的方式,做到了來無影去無蹤,這樣一來地理上的限制對他們還有什麽意義?”
這時整個大軍已經完全進入帕米爾高原的地界了。
對於亞歷山大帝國的征服者來說,已經不容回頭。從這裡觀察整個地貌,未有任何大型戰爭的痕跡,如果強大的熱武器戰爭,必然會留下可怕的地表傷痕,誰知道呢,巴松將戰爭的時間推至幾萬年前,這漫長的時間的確可以掩蓋一切蛛絲馬跡,要麽他說得的確是真實事件,要麽他絕對是一個心機狡猾縝密之人。
托勒密注意到,巴松所描述的上古戰征和北歐神話中奧丁所帶領的眾神與惡魔、怪獸的戰爭--“諸神之黃昏”十分相似,大量的神祇陣亡沙場,堪稱慘烈至極。
正真的戰爭場面是如何呢?巴松描述的兩軍對戰,竟然使用完全不同的戰法。
一個方面使用的是駕馭自然之力,另一個則采用科技的力量,他言辭模糊,過於簡略,這大大地激發了托勒密的好奇心,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樣的戰爭的是如何進行的。
成群的駱駝大軍,托運著成千上萬的物資跟隨在作戰的部隊的後方,大量的水資源和已於保存的食物,被儲藏在觀察哨所裡,但這些物資的絕大部分將被後勤部隊自己消耗殆盡,畢竟沒有一種動物能夠達到駱駝這樣小的消耗。
原始的運輸力和速度的匱乏使得古代戰爭的局限性很大。
而提升科技又是緩慢而艱難的過程,做為一個偉大的帝王,最為苦惱的往往不是邪惡並且強大的對手,不是征途上的艱難險阻,也不是險惡異常宮廷鬥爭,因為真正強大之人總會在各種鬥爭中取得最後的勝利。
偉大君主和大帝們最為恐懼的時光和死亡。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誰也無法獨善其身,逃脫衰老的魔掌。
衰老不僅僅意味著生命的容器--身體逐漸變得脆弱,更重要的是終將走向死亡。
掉入死亡的無盡黑暗之中,縱使你有天大的本領和才華,亦將化為虛無,一切是那麽無力,以至於昨天還掌控天下一切的帝王,明天就斷絕了人世間的每一絲信息,一個蚊蠅、一隻蛆蟲都能在他一動不動的屍體之上肆意玷汙。
猛然間一粒火花突然跳入托勒密的腦海,巴松這小子竟然聲稱自己是數萬年之前“神聖戰爭”的親歷者,那麽他一定也是“存活”了數萬年以上。
從托勒密和他的接觸來看,他不過是一個介於青年和中年之間,再正常不過的“人類”了,話說得多了需要喝水,受了傷會流血,偶爾甚至還會咳嗽。
他是依靠什麽能夠保住青春,不受歲月之沙的洗禮和打磨呢?
是自己作為“神”的獨特生物結構還是依靠某種神秘的方式或者辦法呢?
依照托勒密有限的科學知識,似乎沒有一種動物甚至是植物,能存活在這麽久。
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樊籬,在人類整個對於宇宙的觀測歷史上還未有過違反的特例。
假如巴松說言非虛,這將是一個多麽激動人心的發現。
托勒密將目光掃視著騎著戰馬的幾個夥伴,永生--亦或是極為漫長的,幾乎等同於永生的辦法,它將使得美豔絕倫的蜜雪兒青春永駐,使得瓦西裡的徹夜酗酒對身體危害變得微乎其微,忽略不計,使得本多忠勝能夠花上兩千年來訓練自己的只有幾個招式的劍術,那樣他的武士刀可能真的可以稱得上變成了自己手臂的延長。。。。
當然這樣的永生也會使得受益者越發變得驕傲自大,他們要麽在漫長的積累之中變成“神”,要麽則因為無聊和缺乏刺激, 變身為可怕的惡魔。
一切都取決於命運女神?
托勒密禁不住向自己的內心提出疑問。
“也許命運女神在那次神之戰爭中,不幸陣亡--眼前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他無奈地想到。
在盡管戰爭中充滿了血腥和恐懼,但一切的未知性使得好戰分子們興趣盎然,最為無聊的事情莫過於漫長的行軍。
進入帕米爾高原的絕境以來,相信大多數士兵已經感覺到了這種無奈。
荒蕪的土地,單調的黃色和綠色,毫無一絲水源的痕跡。
這與他們之前的征途完全不同,翻越興都庫什山脈滿足了大家向上攀登的征服欲望,托勒密還記得每一個小隊的軍士長冒著暴風雪不斷地呼喊:“還差五百尺!”、“還差三百尺!”這樣最為簡單,但卻最激動人心的句子。
在炎熱的、濕漉漉的印度大陸,戰士們還能沿河而下,以捕魚來補充夥食的單調。
然而現在他們處境卻不同,大軍正行進在未知之途上,每一處的環境都是單調的一種色彩,有時候會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無論你的雙腳如何向前努力的移動,都仿佛在家裡大廳上的健身跑步機上鍛煉一樣,永遠都是一副圖畫。
這種單調到令人煩躁不堪的旅行使得士兵們怨聲載道,除了飲酒與賭博之外,每天的十個小時的趕路就像是在原地踏步。
他們急需一場突入起來的刺激,點燃自己的乾枯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