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臨頭的無窮恐懼足以使絕大多數人屈服,捫心自問誰又不是呢?
二人架起馬可雙臂,他腹部的可怕傷口仍然在滲出血跡,他青色的嘴唇不住的哆嗦,只能靠貼近他的嘴邊才能辨別出所說的話。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托勒密一點也不懷疑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只是懷疑他能否堅持到帶領自己找到心中牽掛之人的那一刻。
達娜並不在所謂的普通平民姑娘的生產大廳,白袍人將她分隔管理。
穿過一道向下的長廊,踏過近前千個台階,才望見盡頭是一扇監獄般的鐵門,雙倍拇指粗細的鐵柵欄,和一柄巨大的鐵鎖讓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馬可的臉上。
他此時表情凝重,呼吸沉重,仿佛在集中全部精力積攢著力氣。
一隻手哆哆嗦嗦的指向自己前胸的位置。
“在...這裡...”他虛弱的說道。
本多忠勝用協差迅速擴大他的上衣的缺口,直至露出一個被金製細鏈拴住,掛在脖子上鑰匙來。
當他們三人連在一起的笨拙腳步踏入那道秘密大門的裡面之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狹窄的走廊盡頭豁然開朗,他們進入了一個具有高高穹頂的巨大房間。
雖然寬闊程度不低大廳,但高度驚人。
托勒密清楚自己的所在應該是處於宮殿的地下,嚴格意義上講,雖然是處於平原的地面之上,卻在內城的雙山之上,仍然可以稱為是埋在土裡的地下室!
之所以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在托勒密的面前矗立的巨大之物既熟悉又陌生。
與其同行的本多忠勝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甚至右手下意識地貼近了刀柄。
他定是認為眼前的是什麽奇怪的機械傀儡之內的家夥,充滿了危險。
如果他拔出了太刀,眼前的這一幕就像是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大戰風車的經典場面。”
脫離了現代文明太久的時間。雖然並非身處刀耕火種年代,卻也不過時青銅文明的鼎盛時期。
眼前的這個大家夥,顯然是一種高科技文明之產物。
至少一千腕尺高的大家夥表面閃爍著怪光陸離的色彩。
魔幻主義的奇景托勒密已經見識過太多,科技機器反倒是驚奇之物了。
這應該是一部巨大的超級電腦,無數電子屏幕和閃爍的光芒說明了它正在運行之中。
地面忽然一陣輕輕的顫動,持續了數十秒之久,像是一場低烈度的地震。
“整個樓蘭城能量都在這地面之下。”馬可費力的說道:“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能源推動這部機器抽取巨量的湖水用作物質轉化......”
托勒密一字一句的認真聽著,密切注意到了他所說的:“機器”、“物質”這樣的詞匯,這絕不是應該出自一位來自青銅和鐵器相交時代的人之口。
托勒密只是猜想這便是樓蘭國城外巨大的湖水呈現逐漸乾涸的原因,時間不允許細想其中原委。
“達娜在哪裡?快!”他命令道。
“嗯.....呃”他氣若遊絲地說道。
“媽的!再不說的話,信不信我徒手便能挖出你的兩隻眼睛!”托勒密幾乎要發起狂來。
馬可死了一般地沉默了幾秒鍾,終於抬起手來指向那巨大的“智能機器”旁側的一堵牆壁。
“有暗格!”托勒密的心臟開始狂跳起來,這無疑意味著他的心上之人有了一線生機。
兩人將馬可放置在地上,嚴重的傷情使得他已經不可能有自行移動的能力了。
托勒密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那面牆壁之上,仔細搜索之下,發現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暗刻痕跡,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一艘船,沒錯,並非所謂航海之用的帆船,而是酷似一艘宇宙飛船。
暗刻圖案的上下各有一道筆直的細線,像是用筆描畫出來一樣,用手指按壓其上能夠感到明顯的凹痕。
“這是一條縫隙!”
整堵牆壁之上沒有任何可供拉拽的物體,托勒密只能將雙掌平放在牆壁之上,增加摩擦面積。
選擇了一個方向,較足了力氣,用力一推。
沒想到那方向是正確的,阻力也遠遠小於他的預估。
看似完整的一堵牆壁,立即向另一端快速地滑動而去,或許是用力過猛,“轟隆”的一聲撞擊,才止住了去勢。
一個敞開的石室暴露了出來。
一排鐵柵欄之後是一張簡易的床鋪,室內陳設雖然簡單,卻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一個小小的身影蜷曲著腿,坐在床上,雖是深色的長發半掩住面龐,也能夠看出纖弱的女孩子之形容。
之前她仿佛在靜靜地盯視著從石室高高的牆壁底部打開一個小小透氣口傾瀉而下的一縷陽光。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時刻面對丟失生命的風險,再加上石壁的移動的聲響驚擾了她,這才開始將目光轉向了這邊。
或許只有馬可和白袍人能夠前來進行探視, 直到這位被秘密關押的俘虜發現站在她的眼前的是一個衣裝奇怪的“陌生人”之時,她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或許是長期的關押、漫長得難以忍受的寂寞,使得原本雀鳥般鮮活的她與人的交流出現了一些障礙,或許是整個帝國和煊赫的家庭的突然崩潰給予她巨大的打擊,達娜並沒有顯現出預料之中的歡呼和興奮。
她輕輕移動腳步直至冰冷的鐵柵欄之前,一雙蒼白纖細的小手扶助牢籠,長長秀發向兩邊分開。
托勒密的心跳莫名的加速,遠遠勝於那日對陣海神波塞冬的緊張心情。
他分明看得清楚那張蒼白的卻美麗的面龐,雖然不見了昔日傲嬌、刁蠻的神色,取而代之是驚恐、怯懦和謹慎的表情,還是遮掩不住那份天真和令人憐愛的樣子。
“...是你...怎麽可能是你?”她輕輕的說道。
不是在冰冷的棺槨之中,不是在那令人惡心萬分的“生育”機器之中相見。
雖然能夠看出,美麗的公主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摧殘和折磨,但能夠以這種情況相見,還是令托勒密驚喜和激動萬分的。
“是我,我回來接你!”他鼓足了勇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