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華緩緩抬起頭,滿目祈求的看著崔慍,她眼中滿是淚水,一字一句說道:“我不要你死,你不要離開我。”
“傻丫頭。”崔慍輕輕的撫摸著謝琅華的臉,另一隻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他一臉寵溺的說道:“忘了我,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人,替我守在你身邊,我隻要你幸福就好。”
“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謝琅華握著崔慍的手,聲音裡滿是祈求。
“這一世我權且把你讓給旁人,下一世我一定伴你白頭到老。”崔慍含笑看著謝琅華,說出的話讓謝琅華心如刀絞,渾身每一寸肌膚都是疼的。
“不,我不要。”謝琅華緊緊的抱著崔慍,用力的搖著頭,她雙目酸澀,眼淚一行一行落下,仿佛決堤的洪水怎麽也止不住。
“阿琅,讓我抱抱你。”崔慍緩緩說道,他伸手抱住謝琅華,謝琅華依偎在他懷中,哭的不能自己,全然沒有看見他雙眸黯淡,明明那樣的不舍,明明那樣的眷戀,想這樣抱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卻不得不為她盤算好將來,準備好豐厚的嫁妝。
崔慍臉上沒有一點後悔,他始終含著滿足的笑,他緊緊的抱著謝琅華,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興許明日他的手就會變得僵硬,他怕以後再也不能抱她了。
他從不後悔用他的命換回她的命。
若是從前他絕不會想到,有那麽一日,他會為了一個人甘願赴死,且無怨無悔。
“阿慍,讓我做你的妻可好?”謝琅華擦乾臉上的淚水,她雙手捧著崔慍的臉,笑盈盈的看著他,低頭吻上他的唇瓣。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
中了苗疆屍毒之後崔慍渾身無力,連坐都得讓謝琅華把他扶起來。
崔慍深深的凝視著謝琅華,若是往昔他一定會欣喜若狂。
可時至今日,他就要命喪黃泉,他不能這樣私自。
他伸手想要推開謝琅華,怎奈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謝琅華輕輕放開崔慍,讓他平躺在榻上,她轉身放下帷帳,緩緩褪去衣裙,抬腿上了榻。
她伸手解開崔慍的外袍,緊緊的抱住他,將頭抵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道:“我想做你的妻!”
“阿琅,不要這樣。”崔慍皺著眉頭說道,臉上滿是拒絕,若是真愛一個人必然視她為珍寶,他既然沒有辦法陪她一起變老,怎能自私的把她佔為己有。
他走了,留下她一個人該怎麽辦?
謝琅華十分固執,她不管不顧的吻上崔慍的唇,此時此刻她隻想這麽做。
她的手落在崔慍的胸膛,如羽毛一樣劃過。
崔慍雖然中了毒,可他還是個正常的男人,男人該有的反應他都有。
他隻覺得渾身戰栗,整個人如被火燒著了一般,他喉結滾動,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是柳下惠,且吻著他的又是他心儀的女子。
若是換做往昔,他一定歡天喜地,把她吞入腹中。
崔慍雙眸染上一層異樣的紅色,最終他雙眸如幽深的湖水,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阿琅,你值得最好的,我不能這樣自私。”崔慍用僅存的力氣推開了謝琅華。
“阿慍……”謝琅華趴在他胸口放聲痛哭了起來。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腸寸斷。
可縱然她眼淚流盡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崔慍就要死了,他只剩下三日。
“你為何不肯成全我?”謝琅華哽咽的質問著崔慍。
“因為我愛你。”崔慍含笑看著謝琅華,吐出這幾個字來。
“我也愛你。”謝琅華淚眼模糊的看著崔慍,她一字一句的說道,隻想與他共赴黃泉。
“我知道。”崔慍輕輕的撫摸著謝琅華的臉,他眼中一片深情,足以把人溺斃其中。
他伸手將謝琅華擁入懷中,兩人躺在一張塌上。
崔慍側目看了謝琅華一眼,低聲說道:“讓我好好的抱一抱你。”
謝琅華一動不動的躺在崔慍身側,她將頭埋在崔慍懷中,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角,喃喃說道:“阿慍,我隻想做你的妻,求你成全我!”
崔慍抱著謝琅華,他目視著床榻上方,勾唇一笑:“這樣我便滿足了。”
說著他緩緩閉上了眼。
謝琅華一驚,她滿目驚恐呆呆的看著崔慍,嚇的魂魄都散了。
“阿慍。”她顫抖的伸出手,探了探崔慍的鼻息,緊咬著唇瓣嗚咽出聲。
偌大的寢室滿是她刻意壓抑的哭聲。
崔大和崔二守在門外,兩個七尺有余的漢子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哭了許久,謝琅華小心翼翼的替崔慍蓋好錦被,她提步下了榻。
她讓方幻雲把她的東西都搬到崔慍的寢室。
司馬宏讓司馬睿把謝家的一眾人都收押到天牢,經過昨晚那場大戰,謝家人死傷過半,司馬睿派了太醫去天牢給他們療傷。
卻並沒有把謝琅華,還有蕭氏和謝恆押解到天牢。
司馬宏原本準備把謝長安押解回京的,奈何西涼使臣著急歸國,時間根本來不及,所以司馬宏就地革了謝長安的職,讓他在邊關候著,等西涼使臣到邊關的時候,在把他交給西涼使臣處置。
可司馬宏不知道的是,司馬睿已經派人去押解謝長安回京。
“方姑姑可尋到華h兄長的蹤跡?”謝琅華守在崔慍榻前,她抬頭看著方幻雲說道。
雖然余燁兄長說了,華h兄長與沒有辦法,可不親耳聽到,她不會死心的。
方幻雲看著謝琅華說道:“余燁公子已經飛鴿通知華h公子了,華h公子接到他的書信,一定會盡快趕過來的。”
謝琅華凝神看著崔慍,她雙眸恁的黯淡,她就怕他等不到華h兄長回來的那一日。
余燁兄長說了,他只剩下三日。
他已經昏睡了大半日,此刻已經夕陽西下,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只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查到那個鬼面人的行蹤和身份?”謝琅華眸光一沉,她眼中迸發出猙獰的殺氣,抬頭看著方幻雲問道。
在她的注視下方幻雲緩緩搖了搖頭。
從前她也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有名有號。
她也是好奇的很,江湖上何時出現一個這樣的人物,就好似憑空突然出現的一樣,竟查不到一點消息。
“可查到之前的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謝琅華再度詢問出聲。
“陳意。”方幻雲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來。
“方姑姑,陳氏阿意該死了,給她換一張臉,把她弄到最紅的秦樓楚館之中,讓她日日接客,一刻都不能停歇。”謝琅華雙眸陰鬱,聲音仿佛寒冬臘月的風。
“是。”方幻雲輕輕的點了點頭,她面上含著擔憂看著謝琅華說道:“大小姐,兩日後西涼使臣就要再次出發了。”
她是再提醒謝琅華她隻有兩日的時間,也該早作打算了。
在她的注視下,謝琅華猙獰一笑,她眼中滿是妖異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說道:“阿慍都要死了,燕國和西涼戰不戰的與我何乾?便是天下的百姓都死絕了又與我何乾?我索性讓他們都給阿慍陪葬好了。”
方幻雲凝神看著謝琅華。
謝琅華抬頭看了她一眼,垂眸說道:“方姑姑去一趟莫家,兩日後我要當街鳴冤,需得一個證人。”
謝琅華說著一頓接著又道:“再去一趟睿王府,告訴司馬睿他蟄伏已久,也該出手了。”
“大小姐,崔家六郎便是七夜尊主的消息在燕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可要出手?”方幻雲凝神看著謝琅華說道。
謝琅華緩緩的搖了搖頭:“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方幻雲轉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寢室裡只剩下謝琅華與崔慍。
謝琅華退去鞋襪,依偎在崔慍身旁,她眼睛睜的大大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崔慍,眼淚無聲的流過臉頰。
若是能回到過去,她一定會好好的待他,好好的愛他。
可惜人生從來都沒有回頭路可走。
等崔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後。
“阿慍,你醒了。”謝琅華眼眶一紅,凝神看著崔慍聲音哽咽的說道。
崔慍眼神有些渙散,他緩緩將目光落下謝琅華身上,淺淺的一笑:“阿琅,我睡了許久,肚子好餓你去給我拿些吃的過來。”
“嗯!”謝琅華眼中帶淚點了點頭,在崔慍的注視下轉身離開。
謝琅華一走,崔大和崔二走了進來。
崔大幾步上前,將崔慍扶了起來。
崔慍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他啞然一笑,他的雙腿已經僵硬了。
崔大和崔二鼻子一酸,低低的的垂下頭去。
崔慍看著他們緩緩說道:“崔二你立刻去一趟西涼,告訴王玄不要告訴她殺害我的凶手是誰,你們現在當著我面立誓,在我死後永遠不會吐露真凶,也不準去尋仇。 ”
若是阿琅知道,勢必會不顧一切的為他報仇,可她實在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他也不希望她永遠活在仇恨之中。
“郎君……”崔大和崔二眼圈紅紅的看著崔慍。
在崔慍的注視下,最終兩個人立下誓言。
兩人聲音才落,謝琅華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
崔大和崔二轉身退了下去。
謝琅華一杓一杓的喂著崔慍,崔慍笑眯眯的看著她,明明隻是一碗容易克化的白粥,崔慍吃的很香,仿佛吃的是這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謝琅華眼中酸澀,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讓眼淚落下來。
從前崔慍在謝琅華跟前,有一分痛總要說成十分痛,不停的使喚謝琅華,可如今他的肺腑,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如毒蟲撕咬,明明痛不欲生,在謝琅華面前卻是一點都不肯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