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問下蘇新,你稍等。”肖純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對蘇新說:“馬年有急事找你幫忙。”
“按免提。”蘇新對肖純說。
肖純按了免提。
“馬年,怎麽了?”蘇新問。
“我妹妹在長州公安局,我接到電話說是她被傳銷集團騙去了。具體的情況,我也得過去了才能了解。可是,你不是讓我留下來把項目收尾一下嗎?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馬年著急地說。
“能讓你爸媽先過去嗎?”蘇新問。
馬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他們從來不在意我三妹。要不然也不會人都消失幾個月了,一點也不著急。”
蘇新自言自語,“這項目耽誤不得,中秋假期回來就得完工。”
肖純看他為難,想給他出主意,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嫌煩,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幹嘛?”
肖純自覺無趣,懶得再理會。
“我想下辦法,等會兒回復你。”蘇新對馬年說。
馬年沒掛電話,肖純也沒掛。蘇新說完之後就專注地開著車,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馬年才掛了電話。手機裡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音,肖純看蘇新一點都不著急,她都替馬年急了。她忍不住說:“你這樣不好吧?人家馬年急得半死,你倒是不慌不忙的。”
蘇新沒理她,而是用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他戴上了藍牙耳機,“小秦,你現在忙嗎?假日有安排嗎?”
對方在說什麽,肖純聽不清。
“那你現在就過去公司吧,跟馬總對接一下工作,辛苦你了。”蘇新說。
肖純看他掛了電話,關心地問:“怎麽樣了?”
蘇新回答,“搞定了。”
肖純還是不放心,主動說:“要不然我讓葛戀先過去看看吧?她正好在長州旅遊。”
蘇新想了一下,說:“不用了。”
肖純看他突然變得這麽生疏,她不高興地說:“我的閨蜜你都不放心嗎?”
蘇新盡量壓住內心的不快,語氣平和地說:“不是不放心,是覺得沒必要。葛戀既然是去旅遊的,就安安心心玩吧。”
肖純覺得他是在跟自己鬥氣,她又挺想幫馬年的,所以她發了個視頻邀請給葛戀。
葛戀接起視頻,“親愛的,你剛才幹嘛掛斷視頻?”
肖純說:“剛才進來了個很急的電話。對了,你現在哪裡玩?離公安局遠嗎?”
蘇新一聽,忍不住大聲地說:“肖純,夠了。”
肖純被他嚇著了,匆匆又掛斷了視頻。她又委屈又不解,問:“你什麽意思?我關心你的朋友,就是在關心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們之間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連共同的朋友都不能有嗎?”
蘇新真的懶得再跟她吵架,他累了。他看了一眼兒子,他歪著身子睡著了。“孩子睡了。”他提醒了一句。
肖純這才發現兒子睡著了,整個人歪著躺。她趕緊解開兒子安全座椅上的安全帶,把他抱到自己身上。
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再說話。
一直到一個加油站,肖純說:“我能去洗手間一下嗎?”
蘇新看她一下子這麽客套,忍不住笑著說:“去洗手間還要這麽客氣,去吧。”
他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鑽進後面的座位,把孩子接過來抱著。
肖純去了洗手間。
正是大中午,烈日炎炎。
陽光猛烈地炙烤著大地,他摸了摸車窗,實在燙手。他又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好像沒那麽燙。他口渴難耐,舔了舔嘴唇。 他看了看車窗外面,不遠處就是休息區的商場。他猶豫了一下,把兒子平放在座位上。然後,他拿了手機,下了車,對著車按了車鎖遙控。
他快步走進商店,去飲料區拿了一瓶礦泉水。剛轉身走了兩步,一想,又折回去多拿了一瓶橙汁。
他正在用微信掃碼結帳的時候,肖純打來了電話。
“怎麽了?”他掃碼付了錢,才給她回打了電話。
“你個混蛋,你在哪?快把車門打開。”肖純哭著喊著,罵著。
蘇新沒好氣地說:“等一會兒都不行嗎?”他故意掛掉了電話。
他打開礦泉水,連喝了幾口。等他走向停車場的時候,發現一群人圍著一輛車。他本來沒在意,但越走過去越覺得不對勁,仔細一看,才發現大家正在圍觀他的車。他快步走過去,看到肖純趴在車窗上,臉幾乎貼在上面了。
“怎麽了?”他走過去問。
肖純把頭抬起來,他看到兒子也趴在車窗上,正在捶打著車窗,他看起來好痛苦,好害怕。
“趕快把車門打開,孩子快嚇死了。”肖純哭喊著。
蘇新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解鎖把車門打開。肖純趕緊一把將兒子抱出來,對著他又親又摸,好像失而復得一件無價之寶一樣。
“你也太粗心了,這麽熱的天氣把孩子落車上,這是要出人命的。”圍觀的人紛紛指責蘇新。
蘇新意識到自己的大意,非常自責地看著兒子和肖純。
兒子害怕地抱緊肖純,一直哭。
太陽當空照,圍觀的人漸漸散開了。
“好熱,趕緊上車吧。”蘇新說。
肖純要把兒子放進車裡,他一直不肯進去,害怕得拳打腳踢。可是能有什麽辦法,肖純硬是把他塞進車。
車子繼續上了高速。
肖純好不容易把兒子哄睡著了,她默不作聲。
一番折騰之後,她披散著頭髮,卻無心去整理了。等到車子經過一個村莊的時候,遇到一個長長的出殯隊伍。前面停著很多過路的車子,蘇新也把車停下來。“怎麽這個時候才出殯,不是應該早上嗎?”他喃喃自語地看著外面。
鼓聲喧天,穿著喪服的人哭哭啼啼的。肖純看到隊伍中間那具棺材,感覺觸目驚心。她下意識地抓過一件外套,用它遮住兒子的眼睛,並用手捂住兒子的耳朵。
等這個隊伍走開了,車子開始慢慢動起來,蘇新也重新啟動車子。
“如果孩子出了什麽事?你覺得自己還能活下來嗎?”肖純突然這樣問蘇新,她一直低著頭不敢再往外看。
蘇新被她這麽不經意一問,一時腦子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肖純看他遲疑,她鎮定地說:“如果渡渡出了什麽意外,我絕對會隨他而去。所以,請你以後小心看護渡渡,不然你將家破人亡。”
她說的這句話,一直深深刻在蘇新的腦海裡。車子一直在路上跑,天色也越來越暗,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
車子進入應州地界的時候,路過跨海大橋,他看到一輪碩大的月亮懸掛海天之間。他想著肖純說的這句話,不禁心中一陣發寒。“海上升明月,天上共此時”,他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天面對這個意境的時候,卻有一種無處訴說的悲涼。
肖純這句話,問得他無話可說。他只知道有了兒子之後,自己成了一個父親,他已經成家了。可是,他卻沒想到過肖純說的這個問題,假如他又沒了這個家,他會怎麽樣?
雖然有時候吵架的時候,他賭氣說過要離婚,但卻不曾想過家破人亡這個事情。在他看來,離婚只是分開住的事情。無論如何,孩子一直都會屬於他和肖純的,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情。
可是肖純說的事情,他第一次感覺到可怕。是啊,一個家庭如果沒了孩子,會是怎麽樣的?
車子在市區裡拐來拐去,肖純認出快到他家的時候,她說了一句:“我只要兒子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行。以後,我不會要求他多有本事,也不會逼他上多少培訓班。一個急性咽喉炎,不小心看護的話都可能要了孩子的命,生命太脆弱了,可是我生他的時候卻那麽不容易。”
她說著就又流淚了。
蘇新看到他爸媽已經在樓下等著了,隻匆匆應了她一句:“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