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純到了幼兒園,才想起忘了看看自己的臉有沒有髒,鼻孔有沒乾淨。趁樓道裡黑暗又沒人,她趕緊用手指摳了摳鼻子,發現裡面真的有鼻屎。
正在這時,園長從樓上下來,碰巧看到她在摳鼻屎。她趕緊把手放下來,衝園長禮貌地笑了笑,“園長好。”
沒想到園長居然用藐視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連應都沒應。
肖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從包包裡取出一包紙巾,把手指放在紙巾上擦了又擦。
來到教室門口,她看到班主任正跟已經到的那些家長們有說有笑。班主任明明看到了她,卻假裝沒發現,故意沒跟她打招呼。
肖純自己找了位置,靜靜地坐著。
隨後可言媽媽也到了。她一進來,老師和家長都跟她熱情地打招呼,更有家長招手讓她過去旁邊的空位置坐。
肖純的處境,跟可言媽媽的處境,真的是天壤之別。她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洶湧澎湃。她想,“肖純啊肖純,原來人家根本沒把你當一回事。”
說真的,她感到很自卑。
教室裡坐滿了人,班主任點了點人頭,說差不多都到齊了。
這時候,黃琳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班主任馬上殷勤地招呼她,“黃教授,您找個位置坐。”
黃琳掃了一眼,故意挑了肖純旁邊的空位。
家長會正式開始了。
前40分鍾,班主任在介紹班級的教研活動和各項工作。起初大家都端正地坐著,仔細聆聽。後來坐累了,有家長開始動了動身體。
肖純自從生完蘇渡之後,就患了腰椎間盤突出。像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上20分鍾,她就會難受得不行。所以當她看到別人在動,她也扶了扶腰。
黃琳卻仍然保持那個姿勢,挺直的身子就像一棵筆直的樹。雙腿並攏微微傾斜,看起來很優雅。
第一個環節結束之後,班主任說:“來,現在輪到大家講了。”她笑了笑,“由於這學期來了幾位新生,所以大家就自我介紹一下吧。從左邊第一位家長開始,一直輪下去。”
大家都沒意見。第一位家長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接著是第二位,第三位。
正好輪到肖純的時候,班主任打斷她:“這樣,也不要隻介紹說是誰的爸爸媽媽,也講講自己家孩子的優點和缺點,好不好?”
班主任用征求的眼神看著大家,大家都紛紛表示讚同。
肖純臨場發揮不行,她最怕當眾發言。讓她自我介紹都算難事了,還讓她講那麽多話,真的是難上加難。
她不禁發抖,吞吞吐吐地說:“我是蘇渡的媽媽,我兒子的缺點是喜歡看動畫片,優點是比較懂事。”就這樣短短的兩三句話,她一邊講一邊抖。
她甚至感覺自己握住的麥克風,似乎都在搖晃。
在她講話的時候,園長悄悄地溜進來,拿著個單反相機,對著家長們拍了起來。肖純看到園長,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都是園長撞見她在挖鼻屎的畫面。
她一緊張,麥克風都掉了。
她的手不斷地在發抖,連想要彎腰去撿都感覺困難,好像一直使不上勁。
黃琳換了個姿勢,伸手幫她把麥克風撿了起來。正好輪到她講,她說:“我是言言的大姐,言言的優點是學習能力強,觀察細致,好學上進。缺點嘛,比較嬌生慣養。”
肖純還在緊張,她沒注意聽清黃琳講什麽。
而且後來別人是怎麽做自我介紹的,
又是如何說自家孩子的,肖純都聽得模模糊糊的。她的耳朵邊不斷響起掌聲,眼裡看到的都是別的家長沉著冷靜的樣子。 她幾次不自覺地低頭看著地板,心猿意馬地想著別人看輕她的那些神情。
直到豪豪媽媽發言的時候,肖純的緊張感才差不多消失了。她記得郭芳說過豪豪爸媽去辦離婚的事情,於是特意觀察豪豪媽媽的表情。
豪豪媽媽很是鎮定,“我們豪豪報了7個培訓班,每天晚上都有課。別人不能理解,為什麽我要給他報這麽多班呢。可是他就是個好學,而且精力旺盛的孩子。晚上十一點多他還很精神。你說如果不給他報這麽多班,豈不是浪費他的精力和時間。”
她說完,教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肖純被動地跟著鼓掌,不過她發現黃琳並沒有鼓掌。
輪到可言媽媽的時候,她說:“大家好,我是言言的媽媽。”
大家一聽,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班裡有兩個言言呢。”
班主任說:“是哦,要不一個叫大言言,一個叫小言言,大家說好嗎?”
她看大家都讚同,補充說:“可言大了幾個月,就是大言言了。嘉言比較小,就是小言言了。”
她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黃琳,又看了看可言媽媽。她們都沒意見,“可以。”
肖純明顯發現,班主任對她們很是尊重。
到了家長會最後一個環節,班主任突然嚴肅了下來,“有件事想跟各位家長說一下,你們把孩子交到我們幼兒園,就是信任我們。所以,請不要無端猜測老師會不會虐待自己的孩子。我們是受過專業教育的幼兒老師,我們都很愛孩子。坦白說,每個孩子跟我們相處了這麽久,我們都有了感情,怎麽可能不疼呢。”
肖純知道班主任指的是她。所以她感覺班主任說的每個字,都像一根刺往她手上扎,隱隱地疼。
開完家長會,大家離開了教室。肖純自己一個人走著,回過頭一看,有些家長三五成群地聊著天離開。
平時豪豪媽媽和可言媽媽跟她關系還不錯,但到了這種時候,她們兩個顯得很親熱,卻沒有要肖純一起走。
肖純感到有些發窘。這時,她看到郭芳也開完會往校門口走,不過她正跟兩個家長聊得起勁。
肖純叫了叫她,“郭芳。”
郭芳看了她一眼,只是應了一聲:“肖純,你們也開完啦。”
肖純以為郭芳會跟她一起走,沒想到郭芳只顧著跟別人聊天了。
肖純一個人落寞地走著,心想:“人情之薄,實在令人心寒。”
走到路口的時候,她打算去打的。有人衝她按了按喇叭,她仔細一看,認出了自己家的車,車裡的人正是蘇新。
他就好像來解救他的神聖使者一樣,及時出現了。她忽然鼻子一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