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科學發展到什麽程度,人類本身都是無比脆弱的,這種程度的爆炸下,建築裡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存活下來,他們隻能慶幸,自己沒有來得及感受到任何的驚恐和痛苦,就化成了一堆焦黑的碎肉。
周圍一瞬間陷入了混亂,人們驚醒了,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或者瘋狂的逃到街道上,看著頭頂熊熊燃燒的火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幾條街外的人們跑到窗邊,不敢置信的看著遠處的天際,捂著嘴,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被這末日般的場景震撼的腦子一片空白,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一群傷痕累累的士兵沿著火焰無法照射的陰影處迅速的脫離了這條街,他們沉默的繞過了所有人的視線,來到了早就預定好的撤離地點,兩架運輸機早已在這裡等待著,他們悄無聲息的乘上了飛機,消失在了火光外的夜空中。
而雲層之上,近地衛星正沉默的注視著這一切,實時畫面穿過那看不見的信息渠道,將這一幕傳送到了那些有資格看到這一切的人的眼前。
“找了快十年了,終於又找到一個。”漆黑的房間中,一個人端著咖啡,很優雅的喝著。
面前的屏幕上,是貧民區陷入恐慌的街道,而一旁,是兩排一共12個頭像,其中已經有8個被印上了猩紅的叉子。而剩下的四個之中,離淵的照片上飛快的閃過了大量的數據。
“6號目標確認死亡。”
一個電子合成聲沒有情緒的響起,話音剛落,又一個叉子也出現了。
黑暗中的人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絕不應該出現的,離淵就是其中之一,為了殺死他,隻是付出了一棟樓,十幾個士兵,百十來條人命,而且是貧民區的人命,這樣的代價比預計中的要小很多。
原本,五架攜帶著“L1型空對地導彈”的武裝飛機已經準備隨時投放,並且,雲層外的另一架運輸機上,還裝載著一台可以遠程操控的“W-3號突擊機甲”。
可是,這些都極其好運的沒有派上用場。
所以,他很滿意。而對於那個情報裡,似乎與“6號目標”有過密切接觸的小子,不會有人在意,就像是沒有人會在意這次行動中死去的所有人一樣,那孩子必然早就變成了烈火中的一團焦炭了。
而剛剛,舊城區安排過來的“替罪羊”也已經找到了,那個女人似乎還拚死的殺掉了一名士兵,當然了,依舊沒有人會在意。
一切都很順利,其余的,就隻是一些善後工作了。
屏幕裡,火光下的平民們還在哭叫著,哀嚎著,但是那人幾乎無視了這淒慘的畫面,他隻是盯著還剩下的三個頭像,笑了笑,細細的抿著咖啡,臉部隱藏在黑暗中,眼鏡卻反射著屏幕上射出的白光。
......
三天后。
清晨如期而至,那些燃燒後的飛灰在陽光下如同紛飛的蛾子,扭動,顫抖,就是不肯散去。
人類總是有一種極其值得稱讚的屬性,那就是忍受,在面對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是,隻要還沒有觸及底線,就能夠漠視,並且選擇性的去遺忘,其實即使觸及了底線,底線自己也會一退再退,並且自動找一些理由來安慰自己。
有時候,我們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沒有退路。
就如同街邊的這棟廢墟,所有人都記得三天前的那個夜裡,火光照耀著天空,明亮的就像是環城河對岸的都會區。所有人都不可能忘記,那崩塌的樓宇和遍地的哀嚎。
但是,只需要一道薄薄的塑板圍牆,就能將這一切都隔絕起來,隻要看不到,就可以不去回憶。 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回憶就毫無意義,所以活著的人總會聰明的想到,應該用這件事做些什麽。
......
有些人能夠站在高處俯視這個世界,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既然貧民區的人都能想到這點,那些人肯定早有準備。
於是,在爆炸發生的第二天,“東古公司”就主動發出一條聲明,將所有的過錯和損失攬入名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分發了驚人的補助金和實物賠償,並且公開道歉,。
作為這個世界上,壟斷了所有軍用和民用,武器開發,保安設備,防禦系統的巨大企業,他們的確有那麽點應該為這次爆炸埋單的理由,雖然有些勉強,但是無所謂,有時候人們需要的隻是一個發泄的目標, 隻要這個道歉的人比自己地位高,身價大,人們就會獲得一種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滿足感,甚至會忘了去分辨,對方低頭到底是認錯還是吐口水。
當然,隻是道歉和賠償還不夠,所有人的內心都不可能承認自己是一個會被金錢衝昏頭腦的人,雖然他們的確喜歡金錢。
所以,很快,這次爆炸的凶手又被推出了台面。
一個女人,一個有著嚴重暴力傾向和精神疾病的瘋子,她在一周前來到了貧民區,並且進行了這次慘無人道的爆破。一時間,她的頭像被轉載在了所有街邊的全息投影和酒吧的大屏幕上,並且,他的精神病例和以往的行為記錄也全部被公之於眾,那些反覆播放的畫面中,她穿著立領的風衣,徘徊在被炸的建築周圍,監視錄像,照片,出入旅館的證據,甚至連她抽的一根煙上的“齒痕對比”都被標注出來,一系列排查都顯得極為的專業,讓所有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就這樣,這個女人一下子成為了所有憤怒的發泄點,並且在其抓捕過程中,死去的那名士兵也成為了一個因公殉職的英雄。
一夜之間,這場爆炸似乎就被渲染上了濃烈的藝術色彩。人們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英雄身披榮光,凶手受到了懲罰,一切都那麽的順理成章,又讓人滿意。
......
街邊,一個帶著兜帽的少年整理了一下領口,好讓自己滿是傷痕的臉沒那麽引人注目。他將目光移開了櫥窗內的電視屏幕,安靜的低下頭,消失在了渲染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