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何角度上來講,這次模擬艙的爆炸都跟許白焰沒什麽關系,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充滿了歉意,甚至看到那些工作人員對自己彎腰致歉的時候,臉都有點漲紅的感覺,但是他卻不能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況且,就算是他說有一根小鐵棍不知從哪飛來,一下子捅穿了模擬艙......這種話別人也不會相信。
許白焰握著長針,看著上面那一塊鏽跡,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麽表情。他無比的確定,這玩意就是離淵平時總擦的那一根......但是,它為什麽會突然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就這樣,許白焰站在街角,手裡握著這奇怪的玩意,腦子裡一片茫然,甚至都不知道該想些什麽,街上的人從他身邊走過,有的對其投來了奇怪的目光,有的直接無視了這個發愣的少年,過了好一會,許白焰終於察覺到,自己就算是在這裡傻呆呆再站上一個小時,也不會有一丁點的頭緒。
所以很自然的,他將思緒轉向另一個方向。
這就是許白焰最值得欣賞的一點,在一間事情上如果得不到突破,那他就會很直接的不再去浪費時間,就好比他之前想不通自己身體裡的那股力量,那麽他就不再去花費心思,既然無法得知那晚爆炸的緣由,那麽他也不會哭爹喊娘的滿嘴嚷著報仇,他只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中,然後竭盡自己所能去做一些自己能夠做好的事情,思緒和夢想當然可以很遠,但是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每一步,這種心理無比的簡單,但又無比的實在。
那麽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另一個問題......
自己的第十次考核,又被淘汰了。然而這次的淘汰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樣。
那個叫莎夏的女人已經為自己指明了一個方向,所以自己很需要進入東古公司,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堅持夢想,而是關系到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於是,他拿出了自己的移動電話,屏幕自動亮起,並直接轉換到了周述的手機號碼上......
在幾個月之前,周述跟許白焰說過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如果能夠幫助他完成反應爐的話,那麽就可以通過一些私人關系,讓自己順利的通過機動警員的考試。
當時的許白焰拒絕了,因為他覺得很不公平。
可是現在......
對啊,那麽現在呢?
現在進入東古公司這件事情已經完全拐向了另一個方向,查明那場爆炸,找到那晚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這件事情整個世界上,也許只有許白焰一個人在做了,那麽他承載的就已經不是自己個人的夢想,而是關系到那晚的所有人......
所以,自己要打這通電話麽?
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那麽周述肯定會幫助自己,其實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就好像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放在了眼前,只要稍稍的動動手指,就能夠得到。
當然,這次許白焰面前的不僅僅是財富那麽簡單。
公平......
“這個世界上的公平本來就很少。”周述很久之前就跟自己說過這句話。
通過私人的關系通過考試,這是一件對其他所有參試人員都很不公平的事,但是......那晚死去的人呢?他們所承受的又算是什麽,那種直面生死的不公平,又向誰去說,向誰去討回公道?
許白焰的手緊緊的握住,他感覺到了手掌上一股冰涼堅硬的觸感,那是離淵總在擦的那根長針,在那個晚上,這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子是第一個死去的人......
他的死公平麽?
林江和林月的死公平麽?
一場小小的考試,
和這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許白焰看著手機上周述的名字,那些光點像是活了過來,歡脫的催促著自己按下去,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還在倔強什麽?
面前的車流呼嘯而過,帶動初冬的風,拂過許白焰那剃的很短的頭髮上,說起來,他為了省點錢,自從到了舊城區之後就再也沒有理過發,所以,此刻他的頭髮似乎比之前長了一些。
頭髮長了......就不會像之前那麽堅硬,就不會直立著,而是總要向下彎曲一些,風吹過,總要隨著風搖擺一點,就像太陽東升西落,海水潮漲潮汐,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所以,許白焰笑了笑......
沒有按下周述的電話。
這個世界當然有許多的不公平,而不公平,就是錯誤的,就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一次考試和一場爆炸相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但是用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去解決另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這件事情就會變得有道理了麽?
這種類似於哲學的問題,許白焰根本就沒有去想, 他只是很簡單的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做,因為自己還沒有盡到最大的努力,既然還有別的方法,那就應該去嘗試一下,即使這種方法會很麻煩,但是起碼是正確的,是公平的。
生而為人,誰都會面臨各種艱難的選擇,記得幾個世紀之前,有過這麽一個蛋疼的問題————如果一輛疾馳的火車前方有三個人,而你可以搬動操縱杆,讓火車轉向另一條軌道上......那條軌道上,只有一個人。
是救助三個應該死的人,而去殺死一個無辜的性命?
還是睜著眼睛,看著那三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許白焰很討厭提出這種問題的人,但是如果非要他來選,那他肯定會下意識的想到......如果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救下那些人呢?或者說,乾脆拽住那輛疾馳的火車......那麽這個問題就沒那麽難以選擇了。
雖然誰都知道,沒有人能夠拽住火車......但是......如果呢?
就好像是沒有人相信這個少年會在那晚活下來,沒人相信有人能夠攔住砸下來的鋼鐵橫梁,沒人能夠乾掉八名訓練有素的士兵,沒人能夠在那麽重的傷勢下蘇醒過來......
如醋想起來,這種事情似乎並不少見,說不定有一天就會出現一個人能夠徒手撼停一輛疾馳而至的火車呢。
好吧,這些胡思亂想只不過是在許白焰的腦子裡一閃而觀,只見他把鐵針立在牆邊,身手掏出了一張卡片......
那張卡片極其的簡潔,只有一串數字,和一個人的名字
————————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