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菲雖然在平時，對陸非凡百依百順，從來不會反駁他的意見。但陸非凡知道，楊菲其實和他是同一種人，骨子裡就帶著執拗。自己一旦認準的事，別人是很難轉變她的想法的。除非此時能有外力來推動這件事。

　陸非凡希望的外力，很快就有了。

　就在一周之後，圈內各大影視公司以及個人工作室，都收到了一封最高檢下發的征集令。內容很簡單，就是征集一部反腐劇的劇本，以及願意執導這部劇的導演。

　不過征集令下發之後，石沉大海。圈裡大部分的公司都在觀望，看誰先做這個出頭鳥。

　主旋律的政治劇，又是這種題材，又趕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圈裡凡是效益好的公司，誰也不願意去蹚這一趟渾水。畢竟以往所有搬上熒屏的反腐劇，效果和反響都很一般。純粹就是為了宣傳需要，做的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件事，除非是被逼到頭頂了，強製下達，不然大家都會裝做看不見。

　別人覺得這是顆雷，陸非凡卻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一個對“上面”表明心跡的機會。

　現在的情況是，楊菲“不安全”，陸非凡雖然暫時“安全”，但也很有可能隨時變得“不安全”。但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讓自己變得“安全”了，那麽楊菲“安全”的可能性也會跟著提高。

　說白了就是，垂釣者是要釣大魚的，那些被連帶釣出來的小魚，是放生還是帶回家，全看垂釣者的心情。

　而楊菲，連小魚都不是，只是魚鉤上勾起的一抹水草。

　於是，就在征集令下發的第二天，整個娛樂圈都在裝死的時候，陸非凡隻身一人來到了最高檢的宣傳部。

　“來，陸導，您先在這喝口水，部長還在開會，馬上就過來。”一位乾事引著陸非凡在會客室裡坐下說道。

　“沒事，你們忙正事要緊，我就在這等著就行。”陸非凡客氣的說道。

　“看您說的，咱這邊也是正事不是?”這名乾事大概是陸非凡的粉絲，或者是關注過陸非凡的影迷，說完這些，又悄悄的湊近陸非凡說道，“陸導，您的事兒我聽說了。您放心，一碼歸一碼，這事兒和其他的不影響。”

　“多謝！”陸非凡點點頭。

　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個小時。直到午飯時間快到了，宣傳部的領導才姍姍來遲。

　“陸導是吧?抱歉抱歉，開會時間長了點，讓你久等了！”一位穿著製服的中年男子推開會客室的們，笑著走進來。

　“領導您好！叫我小陸就行！”陸非凡急忙起身說道。

　“哎，別叫我領導！咱們沒有從屬關系，我叫陳衛國，你叫我名字就行！”陳衛國笑道。

　“不敢，我叫您陳叔吧，您和我爸的年紀差不多。”陸非凡試探著拉了一把關系。

　對方沒有在意的表情，擺手說道:“都行！你還沒吃飯吧?正好，和我一起去食堂，咱們邊吃邊聊！”

　”那怎麽好意思，要不我請您去外面吃吧?“陸非凡說道。

　”那不行！平白無故的，不能讓你請客！再說了，這次是我們最高檢有求與你們這些文藝工作者，還讓你請客吃飯，像話麽?聽我的！走，去食堂！“陳衛國二話不說，過來拉了一把陸非凡，兩人在秘書的陪同下，一起前往食堂。

　此時最高檢的食堂裡，吃飯的人並不多。在體制內工作的人都知道，在領導下班之前，幾乎沒有人會提前下班去吃飯的。其實領導們本身是不在意這種事的，到了飯點，下班了，就應該去吃飯。不過架不住總有人喜歡揣摩領導的心思，於是慢慢的，這種慣性也就成了傳統。

　陳衛國一邊吃著飯，一邊對陸非凡聊著這些體制內的事。

　”正好最近正趕上反腐倡廉，咱們為了宣傳需要，要拍一部電視劇。我想的是啊，不光要拍那些貪官，也要把這種日常工作中的不正之風給拍出來，也好讓大家明白，不是只有貪汙才是紅線，這些小事，也不能忽視！“

　”陳叔，我既然今天來了，就是想接這個項目的，我想問一下，這部劇，對於尺度上，有什麽要求嗎?“陸非凡問道。

　這種問題，看似問的多余，實際上卻是非問不可的。各大影視公司對於主旋律題材敬謝不敏，就和這兩個字有關。尺度大了，就等於是超綱了。要麽整改，要麽延期。而尺度太小，觀眾又不喜歡，達不到宣傳需要，得不償失。

　”看來你很懂這裡面的道道啊，第一個問題，就問到點兒上了！“陳衛國笑著指了指陸非凡，然後正色說道，”那我告訴你，你們所謂的尺度，在我這裡沒有任何要求！我就要求一點，要然觀眾感到震感！要讓大家明白，我們打老虎的決心！“

　見陸非凡不說話，陳衛國笑道:“小陸啊，我看你怎麽有些緊張呢?你還有什麽問題，不要忌諱，直接問！”

　陸非凡苦笑著搖搖頭，想問的話不能問，而關於項目的問題，其實就那一個，陸非凡已經問過了。

　“陳叔，我的情況，不知道您了解麽，關於這部劇的資金……”

　陸非凡還沒說完，陳衛國就接過話來，說道:”資金嘛，最高檢會撥三千萬的專項宣傳資金進來，我打算全部投入劇組當中。至於你的問題，你不要多想！你現在就是在以一個導演的身份來和我談這個項目，其他的事情，不影響這個項目。再有，你既然叫我一聲叔，那我就和你多說一句，別抱著其他的目的來參與這件事，對你沒好處！“

　陸非凡秒懂，了然的點點頭:”我記下了，謝謝陳叔。那這個項目，您看我是不是可以聯系劇組了?“

　陳衛國聞言，搖頭失笑:”小陸啊，你也太心急了。劇本我都沒看到，你說怎麽可能直接就拍板呢?而且現在其他的公司都還沒有派人過來聯系。我的意思呢，你們各自出一個劇本，公平競爭。我們定最適合的那個。“

　”我明白了。”陸非凡點點頭。

　搞了半天，還以為第一個接下征集令的人，能有啥優待。結果優待就是和宣傳部長一起在食堂吃了個飯，還是陸非凡最討厭的芹菜炒肉。最後聊了半天，依舊是待定。

　不過既然對方說了尺度上沒要求，陸非凡就打算直接開大招了。他就不信了，數遍娛樂圈，還能有人敢寫出這樣的劇本來。

　沒錯，如果說尺度大，節奏緊湊，能以一個主旋律電視劇火遍全網，引發大家集體討論的，沒有比《人民的名義》更合適的電視劇了。而且不僅僅是對於觀眾的影響，這部據對於體制內的影響同樣很大，多少在劇中出現過的類似的情形，在現實中被人扒了出來，最後都得到了解決。

　在陸非凡看來，這就是宣傳取得成功的表現。在過去拍攝過的所有主旋律電視劇中，沒有一部能有這樣的影響力。

　當然了，劇中依舊有很多的槽點去要陸非凡去修改。

　於是，從最高檢回去之後，陸非凡就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裡，開始了高強度的工作。

　之所以在工作室，而不是在家裡，一是為了穩定人心，告訴大家自己還在。另一方面，楊菲不在的情況下，父母又回了老家，陸非凡也確實有些不太想回去。

　之前一切順利的時候，每當陸非凡獨自寫劇本，都很討厭有人打擾他。可是如今家裡空無一人了，陸非凡反而要在嘈雜的環境中，才能靜下心來。一旦回到家裡，就會抑製不住的胡思亂想。

　之前有關《HK行》的所有資料，都被陸非凡整理起來封存了。起碼在年內，陸非凡不會再把心思放在這個項目上。

　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經過幾天的調查，菲凡工作室被凍結的帳戶已經恢復了，資金也得到了正常運轉。這算是官方認可的清白，所以就算圈裡依舊還有些風言風語的存在，但工作室的眾人，倒是松了口氣。

　另一邊，一處封閉的官方乾休所裡面，楊菲正在一處涼亭裡看書。乾休所裡有一間閱覽室，裡面的藏書不少。

　正看著，一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你的律師來了，正在會客室等你。”

　“謝謝，麻煩你了！”楊菲合上書本，跟隨工作人員走向會議室。遠處若隱若現的角落裡，依稀能看到執勤站崗的士兵。

　劉穎這次來見楊菲，陸非凡是不知道的。早在韓小雨也在工作室的那次，兩人談過之後，陸非凡就沒再拜托她做什麽了。在他看來，楊菲已然有了選擇。除了自己，沒人能改編她的想法。

　事實也正是如此，但是陸非凡沒想到的是，劉穎會主動把這件事告訴楊菲。

　”陸導昨天去了最高檢。“劉穎的第一句話，就讓楊菲瞪大了眼睛。

　”最高檢要拍一部反腐劇，整個娛樂圈都裝死，只有陸導一個人主動去接了任務。“這是劉穎的第二句話。

　楊菲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但是原本恬淡的表情已然不複存在，眼圈慢慢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