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跟蒙古韃子打得火熱,臨安城卻一片歌舞升平。似乎戰爭遠在天邊,跟這裡沒有半毛錢關系,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先是契丹,再是女真,現在又蹦出個蒙古,宋人什麽場面沒見過。中原沒了,這還不是有江南嗎。
祖祖輩輩在這生活了上千年,沒聽說哪個蠻族能打到江南來的,所以啊,該吃吃該喝喝,把心放肚子裡,天塌不了。
謝公子出色的完成了皇命,得到了趙官家的讚許,皇恩浩蕩,可他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全都是因為趙宸那首《十面埋伏》。
謝公子如同著了魔一般,茶不思飯不想,一直在思索著琴曲。
今日,他依舊身著一襲白衣,又坐在假山之後的涼亭,雙手撫弄著琴弦,第N次彈奏著《十面埋伏》,已是進入忘我的境界。
他所彈奏的音準已是高過趙宸不少,但他還是不滿意。
“為什麽,為什麽一直達不到他的那種境界?難道我隻到了第二步,只能做到技巧上的融會貫通,而無法做到意境上的圓滿?”
古人就喜歡瞎琢磨,如果他知道趙宸那一晚不過是瞎幾把彈的,一定會吐血而亡,亡之前恐怕也要宰了趙宸墊背。
彈到一半,可始終找不到感覺,他停了下來,陷入沉思之中。
便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影在靠近。
沒等他反應過來,眼睛便被一雙細膩的小手給蒙住了。
“嘻嘻!”
是個女孩的聲音,很微弱,不過卻已經清清楚楚落進謝公子的耳中。
“公主殿下!”謝公子直接道。
女孩放開手,繞到謝公子身前,在琴桌另一邊的石凳上坐下,撅著嘴,顯然,被識破了,她很不開心。
“軒姐姐也是的,每次都能揭破我的身份,難道是軒姐姐背後長了眼睛的嗎?”
一邊說著,她還故意側了側頭,似乎想要去看看謝公子背後是不是真的長了一雙眼睛。
額,軒姐姐?謝公子怎麽就變身成了軒姐姐?
啊,原來謝公子竟是女兒身!
趙宸第一次的感覺其實是對的,這位身上有脂粉氣的謝公子當真是女扮男裝,純娘們,而不是什麽娘炮。
他猜測的也不假,她的確是皇后的族人,乃是已故丞相謝深甫的曾孫女,當朝皇后娘娘謝道清的親侄女,閨名謝茗軒。
面對公主調皮的一問,她輕輕一歎:“不是我背後長了眼睛,實在是因為沒人會對我這樣,除了你之外。參見公主殿下!”
說話之間,謝茗軒站起身,給女孩恭恭敬敬行禮。
眼前的女孩,正是當今皇帝陛下宋理宗趙昀的掌上明珠,才剛晉封為升國公主的趙晏寧。
趙晏寧連忙起身將她扶起來,有些責怪的說道:“軒姐姐怎還如此多禮呢!聽說軒姐姐回來了,我趕緊從宮裡出來看看你。一到院子便聽到軒姐姐在彈琴,這是什麽曲子?怎麽感覺好像帶著一股肅殺之氣,不過煞是好聽,我也想學學,回去之後好彈給父皇聽。”
趙晏寧乃是賈貴妃所生,是宋理宗趙昀唯一的孩子,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如今趙晏寧年不過十四,生得是花容月貌,而且人也很乖巧,在沒有到及笄年歲尚未嫁人的情況下,趙昀便已經允許她出宮走動。
不過,每次出宮都會有大批的侍衛和隨從陪伴左右。
賈貴妃亡故時,趙晏寧才六歲,這使得趙晏寧自幼缺少母親的疼愛。
雖然賈貴妃當年跟謝道清爭搶皇后之位,但賈貴妃死後,謝道清還是將趙晏寧接到自己身邊撫養,視如己出,真正做到了母儀天下。
這也使得小公主跟謝家的人走得很近,她和謝茗軒關系就如同親姐妹一般。
可即便如此,趙昀卻並不喜歡謝道清,他先寵賈貴妃,後寵幸閻貴妃,正宮皇后娘娘則被冷落在了一邊。
至於如今在朝中逐漸開始呼風喚雨的賈似道,便是賈貴妃的弟弟,也就是小公主趙晏寧的親舅舅。
面對公主的追問,謝茗軒語色淡然:“只是從民間偶爾聽來的曲子,想試著彈奏出來,卻總彈不好。如此肅殺的曲子,還是不要流傳到宮闈去為好。”
“哦!”趙晏寧右手肘支在石桌上,手撐著下巴,似有所思,“原來也有軒姐姐彈不好的曲子啊?本以為無論任何曲子,到了軒姐姐這裡,只聽一遍,便能絲毫不差的彈奏出來。剛才聽姐姐彈的,似乎是有些急了, 這曲子,有那麽難嗎?”
謝茗軒臉上露出一絲慚色,微微歎了口氣:“聽這曲子的時候,那人的琴藝了得,在不經意之間便能將其中的韻味展現得淋漓盡致。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模仿到他的神髓。所以,這曲子……我其實並沒有學會。”
“啊?這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趙晏寧簡直驚呆了,不可思議的問道,“那這個人的琴藝,應該是非常厲害了。這種人物,軒姐姐為何不將他請到臨安來,也讓臨安城的人好有機會領略一下他的風采呢?”
謝茗軒輕輕搖頭,看向遠方的天際,幽幽的說道:“他……應該不會出山吧!”
趙晏寧聽到謝茗軒這樣說,多少有些惋惜。
她歎道:“琴樂技藝如此高的人,哪怕在皇家教授,應該也會很有前途。臨安有那麽多達官顯貴,他更能有一番作為才是。他為何會不出山呢?”
謝茗軒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報以一抹苦笑。
難道她說,其實這個所謂的琴樂大家,不過是個不學無術,不乾人事的惡少爺?連謝茗軒自己都覺得二者無法聯系到一起。
就在謝茗軒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時,趙晏寧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如同在安慰自己一般,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大概……這世上總會有一些隱士,即便有大才能,也不會出山為朝廷所用吧!不過,一個國家的興盛,總需要有一些隱士來襯托的,父皇也曾這麽說過。嘻嘻!就是不知道這樣的人,將來是否會見到父皇,跟父皇坐而論道呢?想想就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