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大病初愈的趙與烈便從善如流,按照兒子趙宸說的方法,到院子裡鍛煉身體。
他現在對自己的身體實在沒什麽信心。不過是去了趟臨安,然後又被兒子的敗家行徑刺激了一下,竟然就病了這麽長時間,連床都下不了。
若是自己死翹翹了,留下趙宸一個人孤孤單單在這世上,他又沒什麽本事,整天遊手好閑,不乾人事,還敗家,可怎麽活啊。
可憐天下父母為兒女操碎了心啊。
不過最近這孩子好像變了,精明了,會賺錢了。
但是,敗家、不孝順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一想到此,趙與烈就氣得牙癢癢。
所以,稍微康復,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鍛煉鍛煉身體,好多活一些時日,看看自己這個突然開竅的兒子究竟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他正慢吞吞的打著一套五禽戲,卻看見張福急匆匆的樣子,好像要出門。
趙與烈當即叫住他,不動聲色的問道:“阿福,這是要去哪啊?”
心事重重的張福這才看見趙與烈,心裡咯噔一下,多少還有些慌張。
照理說,他是趙家的管家,不必事事躬親,可這幾天趙宸把他當全職帳房先生用,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精力顧旁的事情。
“老爺,這不一清早,少爺就吩咐老奴去米鋪那邊幫忙。”張福微微哈著腰湊到了趙與烈跟前,陪著笑臉說道。
“那小子呢?昨晚又沒回來?”趙與烈停下手上的動作,故意板起臉道,“這怎麽個意思,老夫還沒死,他就要跟老夫分家過,連家都不顧了?”
面對趙與烈的質問,張福想死。
你們父子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就好了,我就是個當下人的的,父子感情問題別為難我啊!
唉,當下人的沒人權啊。
張福隻好替趙宸解釋道:“老爺,這不少爺說要再做點旁的買賣,所以這幾天他會在鋪子那邊過夜,說是先不回來了。”
趙與烈眉頭一皺,氣呼呼的罵道:“這渾小子,他是因為做買賣嗎?分明是賺了點錢就想花天酒地。他賺的錢都拿走了,他是他的,家裡是家裡的,他真打算要分出去單過是吧?”
張福很少見趙與烈如此大發雷霆,可您對自己兒子有氣,衝他發啊,衝我咧咧算啥本事。
唉,咱這當下人的,注定是悲催的出氣筒,什麽活都得乾著,什麽氣都得受著。
他忙不迭的勸道:“老爺,您消消氣,您這身子剛好,不宜動怒。我看少爺吧,其實沒這意思。除了那天去過瀟湘閣,這幾天他可是哪都沒去。老爺,老奴發誓,此事千真萬確,可不敢有半點欺騙您啊!”
看到趙與烈面色不善的瞪著自己,張福也覺得很冤枉。
雖然趙宸那天去了一趟瀟湘閣,但還是談了一筆“大生意”,表面上是虧了一萬六千貫,但那可是花錢消災啊!
而且這筆錢撒出去,效果非凡。
這不,在糧食危機過去之後,這幾天城內不僅沒人敢來鬧事,甚至外面的人都在傳頌趙宸的好,說他是不可多得的愛國青年。
這銀子花得值,千值萬值,太他媽值了。
只是,自家這位自詡聰明的老爺怎麽就看不透這一點?
“這小子,他成心跟老夫過不去,賺了點錢就不知道姓什麽!為他安排納妾的事情,可有找到合適的人?給他多納一些回來,讓他消停消停!”
趙與烈其實也知道婺州城如今的狀況,
可是對趙宸絲毫不跟自己商量,一意孤行的做派,他實在是有些看不慣。 這個兒子也太不把他這個當老子的放在眼裡了。
之前,趙宸雖然渾,吊事不乾,可他也不敢這麽大手大腳花錢法,畢竟家庭條件擺在那。
現在倒好,喝個花酒,大筆一揮,一千貫沒了,家裡有礦啊!
“少爺說……”張福欲言又止。趙宸讓他傳的話,他實在是不敢說,要不是老爺問起,他就當做忘記了。
“那小兔崽子說什麽?”趙與烈瞪著張福。
“少爺說……說不需要。”張福戰戰兢兢的說道。
趙與烈頓時就破口大罵起來:“能全聽他的嗎!這家裡到底誰做主?反了天了他!這兔崽子是要取代老夫來當家主嗎?氣死老夫了,真氣死老夫了!”
看趙與烈肥碩的身軀氣的發抖,張福想過去扶,可心中又有些害怕。
趙與烈也算半個武官,發起火來,可是真要打人的。他人雖然胖,而且還有病,但底子還在,挨上一拳,也夠喝一壺的。
“老爺,您也別生氣,老奴回頭就去跟少爺說,好好勸勸他。老爺您這可都是為他好。 ”張福連忙說道。
這年頭管家這行不好乾啊。
這邊老爺火氣大,動不動就發脾氣,那邊少爺火力旺,一言不合就罵人。自己簡直就是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太他娘的憋屈了。
尤其是少爺,做事霸道,堅持己見,幾乎聽不得旁人的意見。
關鍵是人家霸道也就霸道了,做出來的事情那叫一個漂亮。
以至於很多事情哪怕是想要做事後諸葛亮,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能想出其中的關竅。
張福一直都認為自己也算聰明人,可在趙宸面前,簡直就是小學生水平,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得經少爺提點才能夠品味到其中的妙處。
對於這位大少爺,他這算是徹底服了。
而趙與烈做事就純粹是老而固執,他之所以這樣,張福這會兒也算是琢磨出味兒來了,多半還是因為不服輸,拉不下做老子的那張老臉。
這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張臉嗎!
可不管怎麽說,這父子倆不愧是親的,都是驢脾氣,做事都這麽強。
只是你們父子倆鬥氣,還讓我們這些當下人的活不活了,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兩邊討不到好。
便在此時,家仆劉叢快步進來通稟道:“老爺,外面劉老太爺來拜見。”
“什麽,老劉來了?”趙與烈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好像跟這位老劉關系很不一般。
他瞥了一眼張管家,一甩袖道:“你們出去迎接,關於少爺的事情回頭再說,也別在外人面前亂說話。”
張福如蒙大赦,連忙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