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野趕忙也循著方向照射過去。

　只見一個黑影，大概有個小孩大小，從對面的山坡樣的石壁上一陣風一樣地衝了下來。

　離得太遠，看不出那東西的樣子，只能看出來它四腳著地，身後拖著一條尾巴。四條腿十分輕盈，交替踩著漆黑的石頭，平穩而迅速地移動著。

　那東西對光線好像十分不敏感，從沒有抬頭向二人所在的方向查看，只是一路匆匆向河水的方向趕去。

　徑直來到一處漲滿的水窪，那東西站在一處石頭上，小心地探出頭。

　這動物喝水的動作和貓狗不同，它每低頭一次，就要高高地揚起脖子，讓水說著脖子流下肚子裡去。

　就這樣，反覆低頭二三十次，這東西喝足了水。

　只見它伸長了脖子，把頭向幾個方向都探了幾次，迅速地又跑了起來。

　它跑的方向，正是這座石台。

　李星野拉著白銀潤小心地後退幾步，讓出石柱附近的位置，只是拿手電照著那牌子。

　二人剛剛站穩，一陣刺耳的聲音傳來，遠處的陰沉的漲水聲也沒有蓋住這聲音。

　這聲音如同用指甲抓撓玻璃黑板，咯咯吱吱地讓人牙根發酸。

　終於，聲音停了下來。

　兩道手電光柱照射之下，一隻爪子，從石台邊緣探了出來。

　那爪子三隻前爪，一隻後爪，爪尖呈現暗紅，死死扎進青石拚接的縫隙之中。

　這青石十分堅硬，縫隙也緊密無間，拿刀子都插不進去。而這暗紅色的腳爪能扎進石縫之中攀援而上，其力道和鋒利程度可見一斑。

　倏忽之間，一個身影竄上了石台。

　這東西軀幹部分二尺多長，身披一層尖銳的甲片。那甲片如同古代將軍的山文甲，只是甲片正中多了一道鼓起尖棱的硬刺。甲片也是暗紅色，仿佛一身燃燒的碳火。

　李星野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這些顏色鮮豔的甲片，居然大小不一樣。

　大塊的甲片顏色紅得發黑，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鮮紅色的小塊甲片。

　難道，這動物還不斷蛻去舊甲長出新甲?

　火龍子雖然名字裡帶個龍字，卻更像一隻蜥蜴。

　它四肢細長，活動十分靈便，腳爪牢牢地抓緊青石台面。身後一條一尺半長的尾巴，粗短有力。

　這家夥的頭部有個小西瓜大小，比起整個身體，已經不小了。

　按說某種動物頭和身體的比例越大，這種動物的智力應該越高。

　但火龍子可能不一樣。

　因為它的頭部，光嘴巴就佔了三分之二大小。

　余下的地方，腦子也裝不了二兩。

　這大嘴巴，張開了能塞進去一個足球。裡面的牙齒層層疊疊，如同旋刀鋸齒一般。

　火龍子的眼睛特別細小，結合它嘴巴裡不停吞吞吐吐細長的舌頭來看，這動物的視覺應該是完全退化了，只能像蛇一樣，靠著嗅覺和味覺探路。

　李星野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這東西吐著舌頭，繞著那石頭柱子走走停停。

　在兩束手電光照之下，火龍子一眼也沒看二人所在的位置，它準確地找到了牌子的位置。

　仿佛好久不見的親人重逢一般，火龍子把頭緊緊貼在那牌子上，上下摩擦，仿佛一隻可愛的小狗在與主人親熱，與它凶惡的相貌形成極大的反差。

　過了一會兒，見牌子沒有反應，它又伸出狹長的舌頭，在牌子上輕輕地舔舐。

　李星野推測，這牌子的所有者，應該就是這個火龍子以前的主人。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有可能主人過世，或者柳家人背著主人，把牌子和這寵物偷走了，導致這個有情有義的動物只能在這裡，面對著冰冷的牌子，緬懷主人。

　想到這裡，他也有幾分惻然。

　但眼前還是要用這個法子來取得救命的東西，二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伸伸縮縮的舌頭。

　這時，遠處的“轟隆”聲忽然加大。

　仿佛一隻上古巨獸，從上遊急速地衝了過來。

　巨大的聲響在封閉的山洞裡不斷回響，回響的聲音疊加在一起，分不出個數兒，塞滿了兩個人的耳朵。

　山洞裡的地面已經整個鋪滿了水，水面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上漲。

　李星野把手電照向最近的石壁，查找著以往漲水的痕跡位置，估算著水會漲到什麽時候。

　他突然感覺，整個石洞裡的空氣變得清涼了許多。

　這間歇性的漲水，與熱泉本身的水，不是一處水源。

　漲水帶來的大量水源，是涼水。

　他一下子明白了，火龍子這個時候過來喝水，是有原因的。

　平時雖然這裡都是陸地，十分安全，但這熱泉要麽本身過於滾燙，火龍子下不了嘴，要麽是因為這水有毒，火龍子不喝。

　這世界上的大多數熱水溫泉，都是在地熱資源豐富的地方，地下水被地下的活動火山等熱源加熱，然後湧出。

　但這種熱泉，都是富含硫磺的。

　所以世人有泡溫泉治療皮膚病的方法，就是采用溫泉裡的硫磺的藥物作用。

　而硫磺內服的話，是有劇毒的。

　趁著大量冷水剛剛湧來，衝淡了硫磺的濃度，早早過來飲水，然後趕在洪峰到來之前趕緊躲避。

　這動物要麽有天然的本能，要麽跟著以前的主人是一位世外高人，對它教導過這些知識。

　李星野想到，要是沒有這處石台的牌子在吸引著它，火龍子以自己的速度也可以及時逃回山坡石壁上，躲開漲水。

　那麽，它每次漲水之後，都是來這石台之上緬懷主人，也就在這裡躲過洪峰，直到水退了才能離開。

　想到這裡地下都是細碎的石頭裂縫，也存不住水，李星野心裡稍稍安定下來。

　水應該很快就會退去了吧。

　雖然看不到洪峰衝擊是什麽模樣， 李星野卻能看到，石台下方，上漲的水面湧起一波一波的巨浪，拍擊著石台。

　幸虧漲起來的是冷水。

　若還是熱泉，那蒸騰的熱氣悶也悶死這兩個人了。

　李星野瞪大眼睛，看著火龍子一下一下地親昵地舔著石頭牌子。

　一滴滴琥珀色的涎水，也淌了下來，滴進了下面的陶罐子。

　太好了。

　火龍涎。

　有了這東西，黃半山的命就有指望了。

　突然，火龍子受驚了一般，停了下來。

　李星野心裡一緊。現代志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