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鑿子一斧子都得按規矩來！你這個得返工！”闞木頭聲音不小，然後翻了個身。“老師我開這個木器廠不是為了賺錢，就是想讓這行手藝能傳下去。嗯，傳下去……”

　　李星野嘿嘿一笑。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希望有一天你的理想能夠實現。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倆人就開始動身。

　　臨走前闞木頭把屋裡的火堆灰燼都打掃出去，地面收拾得乾乾淨淨。

　　南邊這道山梁的確不容易翻越，有的地方看著明明是路，可樹林密密麻麻根本走不進去人，又沒帶著好用的開山刀劈樹開路，只能遠遠饒開。

　　低頭一直趕了四個多小時的路，肚子裡沒食兒的李星野感覺腿肚子都哆嗦，腦門兒全是汗。

　　倆人終於爬上了山梁。

　　抬眼看去，山那邊還有幾個起伏。天氣響晴，萬裡無雲，遠遠地可以看見山坡盡頭有幾塊整齊的農田。

　　農田旁邊幾棟建築混著幾根煙囪，那裡天空一片灰黃，和其他地方湛藍的天色完全不一樣。

　　李星野指給闞木頭看，卻是喘得厲害，一點往前走的勁兒都沒有了。

　　倆人就地歇息，李星野在附近找到了一顆山丁子樹，摘下來許多果子，捧回來分給闞木頭。

　　闞木頭嘴裡嚼上一顆果子，低頭兩分鍾不到的時間，就又做了一根投矛器，左右找了一陣，還是沒發現半個飛禽走獸。

　　倆人躺在樹蔭下歇息了十多分鍾，越躺越想躺，趕緊掐了一下大腿，爬起來繼續趕路。

　　幸好下山途中找到一處背陰的窪地，從裡面汩汩地滲出泉水。

　　闞木頭用木矛挖開那處表面的枯枝敗葉，露出下邊乾淨的沙石土層，待被攪渾的水流淌乾淨後，倆人各自摘了一根空心草杆，趴在那裡吸了個水飽。

　　這泉水從地下流淌出來，帶著絲絲涼氣，喝了也是提神得很。二人一抹嘴，繼續趕路。

　　倆人吭哧吭哧連聊天的心思都沒有，這下山的路比上山的可難走，小腿肚子得一直繃著勁兒。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這才站在一片農田之前。

　　這片田地遠處看是整整齊齊的，走到近前也是荒草沒腿，應該好久沒人侍弄了。田地盡頭有幾戶民房，但已經連房頂都被掀倒，只能看到院落的樣子。應該是工廠給住戶補償後，就把房子毀了，以免住戶反悔再搬回來。

　　田地另一頭，是一圈紅色磚牆圍起來的廠區。

　　二人從廠房後身來到近前，看見幾根粗大的排汙管道從磚牆裡延伸出來，管道盡頭是一個大坑，汙水直接排進去，等著慢慢直接滲入地下。廠區裡煙囪蒸騰著廢氣，籠罩在附近的上空。就在不遠處的一處荒蕪了的農田，還堆放著大堆的廢渣。

　　倆人忍著難聞的氣味，湊到近前，李星野掏出功能齊全堪稱手機界的瑞士軍刀的山寨機，把這幾個地方拍了個遍。

　　這下任務完成，倆人心情不錯，一張一張地檢查著照片。李星野看著，卻感覺少了點什麽。

　　是了，竟然沒拍一張廠子大門的照片。到時候交上去了人家都不知道你拍的是哪個廠子。

　　不一會兒，他就得為這個決定付出代價。

　　倆人鬼鬼祟祟地貼著廠子牆根兒往大門摸去，還沒李星野挨著大門的牆垛子，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幾聲咯吱咯吱的響聲。

　　仰脖子一看，竟然是個活動攝像頭。

　　當下一顆小心臟仿佛被放進了冰水混合物裡，

腳步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闞木頭還在往前摸，回頭還不忘拽著他繼續往前走。

　　忽然聽見前頭電動大門咯啦啦地快速打開的聲音，然後腳步聲急促地由遠及近。李星野剛喊出來“壞了“二字，幾個拎著短棍的猛男就出現在二人眼前。

　　仔細一看，那短棍不正是鎬頭的木把子嘛，分量不輕還特別結實，掄圓了砸身上少不了是個骨碎筋斷，生活不能自理起碼半年以上。

　　看到這架勢，闞木頭都好漢不吃眼前虧地乖乖站好。

　　沒等李星野嚇白的臉色恢復回來，就見一個更加高大的壯漢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這人看一眼就讓人印象深刻，只見他上身穿著一件老式的美軍M65戰地夾克，下身一條褪色的牛仔褲，腳蹬一雙美國DANNER牌子的軍靴。一身強健的肌肉把那本來肥大的軍服撐得緊身衣一般。

　　李星野想不到一個荒郊野外的工廠居然養了這麽多的保安，而且這些保安一看就都不是什麽善茬，個頂個擰著眉毛瞪著眼，身上不是紋身就是刀疤。

　　其中一個站在前頭的家夥趕忙湊到軍裝男旁邊彎腰笑道:“虎哥！這點小事還用勞動您親自出來。 要說我們廠子，一向是太平得很。今天您剛來我們這巡查，就遇上這麽檔子事，真是巧上加巧了。“

　　說著又向前走了幾步，看了看這倆難兄難弟。

　　“我看這兩個家夥土裡土氣的，撐起了也就附近鎮子裡的小蟊賊。“說著，故意挺了挺胸脯，把故意少系三顆領口紐扣的襯衫往兩旁扯了扯，露出胸口的狼頭紋身。“你倆！偷偷摸摸在我們廠子門口轉悠什麽呢?這富豪錳業，可是我開山狼狼哥看著的場子，想來偷東西也不提前打聽打聽！”

　　開山狼說話間偷眼觀看，虎哥沒有回屋裡的意思，自己這就不太好收場。

　　本想嚇唬嚇唬兩個小賊，趕走算了。又怕虎哥看著不滿意，回頭再跟王老板說自己辦事不利，到時候被老板教訓一頓事小，弄丟了飯碗事大啊。

　　可這青天白日的，真把這倆傻乎乎的小子揍個好歹，扔野地裡自生自滅，自己可平白無故背上了命案。

　　現在出來混場子的，都是屬狗的，叫喚得歡樣子狠，哪有真存了心玩命的，也就這龍虎豹三兄弟心狠手辣。

　　開山狼心裡不由又有點埋怨起這不開眼的虎哥。

　　這虎哥是個武癡，不知從哪學來的一身硬功夫，平時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就是見著打架樂，對方越是厲害他越是高興，哪怕被對方揍到吐血都開心得不得了。

　　可是已經好久聽不到虎哥挨揍的傳聞了。所以虎哥就一直繃著臉，見誰都不笑。

　　李星野看著這群凶神惡煞，一顆心就不停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