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小姑娘。”小平頭抽出一根煙塞進嘴裡，吸了一口，貌似放松了些，“別看她年紀不大，但出手可大方得很。在我這裡買……買東西，根本不講價，只要東西好，丟下錢就拎走。”

　李星野從他的話裡發現了言辭閃爍的地方，追問道:“你說她來買什麽東西?”

　“買……也沒什麽，就是一些野生的魚啊什麽的。”

　李星野瞟了一眼那厚厚的簾子，正要繼續問下去，黃半山卻一臉焦急地問道:“你接著說，當場發生的事情。”

　“好的。這倆人互不相讓，都想買下那條鱸魚。我也沒辦法，就隨口出了個主意。”

　小平頭抽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我說，淡水鱸魚雖然這條街能找到十多家賣的，但是野生的而且這麽大的個兒的可獨此一份兒。你們倆既然都看好了，那就說說打算怎麽做。誰會做，誰做得好，就把這條魚買了去，也算物盡其用。不會做的，技不如人，那就對不起了。”

　黃半山一聽，這條件對李櫻桃明顯有利，說起做菜來，李櫻桃可是下過苦功夫，尤其在做這道清蒸鱸魚上。

　果然，聽了老板的條件，李櫻桃第一個點頭答應。

　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個年輕的小姑娘同樣沒遲疑，爽利地一口同意。

　看來二人都是有兩把刷子，對於做菜烹飪都是很有心得。

　年輕姑娘說道，“清蒸鱸魚看似簡單，只要魚兒新鮮，原料上乘，就算一個凡夫俗手，也可把魚的鮮香味道做得出來。但真正了不得的，是做菜之中的細節。剖魚除磷自然不必多說，單說這調味料，有一味絕對馬虎不得，那就是豆豉。”

　說著，一對妙目盯著李櫻桃，看她如何作答。

　“妹子說得對，這蒸魚一定要用豆豉，而不是成品的豉油，或者醬油什麽的。豆豉，一定要選用廣東陽江的純黑豆製作的豆豉。選豆豉，一要觀其形，要選豉肉松化的。二要……”

　“二要看其色，要選色澤烏黑油潤的。三要聞其香，要選豉味濃香的。”不等李櫻桃說完，那姑娘搶著答道。

　“四要品其味，要選鹹淡適口，不苦不澀的。如此做出菜肴，才能夠風味獨特、鮮香可口。”李櫻桃不疾不徐，接著答完。

　那年輕姑娘一看對方好像沒有落敗，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把我們店裡做這道菜的秘密說出來，方能讓你心服口服了。”

　李櫻桃淡淡一笑，“巧了，姐姐我也是開飯館兒的。做魚也有點小把戲。”

　“不知道姐姐的店裡，做這道蒸魚的竅門是不是在油上。”

　“正是！”

　年輕姑娘一蹙眉，“不瞞您說，我們店裡的也是。那您說吧。”

　“我的店離不在鎮上，又名不見經傳，所以也沒什麽隱瞞的。既然承蒙你叫了一聲姐姐，那就不怕你笑話啦。”離櫻桃說話有板有眼，有禮有節，“這蒸魚出鍋前，放完所有的佐料之後，要澆上一杓熱油。熱油調得好，不僅能催熟菜品，更是能去腥增香，說是畫龍點睛也不為過。”

　年輕姑娘輕咬嘴唇，一言不發，屏息凝神聽著。

　“我的訣竅，就是用六分花生油，入鍋微微燒熱之後，再放入四分羊油。待二者充分融合，燒至熟透，澆至魚上。”李櫻桃平靜地說道。

　“正是！”那年輕姑娘輕吐一口氣，隨聲說道，“姐姐高招，在下實在佩服。我們可是師門傳下來的手藝，不僅配方與姐姐自己摸索的一致，就連比例都完全一樣。”

　李櫻桃笑了，“花生油在眾多油品裡是最香的，而且香味寬裕，不偏不衝。但魚性寒涼，肉質略柴，所以加上馥潤溫熱的羊油，正好寒熱均勻調和。尤其那魚羊相和，就是一個鮮字。自古以來，魚肉和羊肉就是水陸兩鮮的代表。”

　年輕姑娘心服口服，“姐姐，您不僅心思靈巧，手藝超群，而且心胸開闊，絕不藏私。妹妹我著實佩服。”

　她喊了一嗓子，讓老板把這尾魚捕了出來，用保溫箱打上冰塊，“這尾魚是我姐姐的了，魚錢從我上次訂的那批貨裡算，隻多不少。”

　李櫻桃自是連連拒絕，一條這麽大的魚可不止百八十塊，二人萍水相逢，哪裡能讓對方結帳。

　卻見那姑娘神情誠摯，不僅把魚包好，而且主動邀請李櫻桃到自家的飯館裡去坐一會兒，順便有更多做菜的心得想交流一番。

　這倒是搔到了李櫻桃的癢處。

　她雖然是自學成材，但是在這廚藝鑽研上卻下了極大的功夫。聽到眼前有個跟所謂有廚藝師門傳承的高手交流的機會，自然是躍躍欲試。

　“於是，這兩個姑娘就有說有笑地一起離開了我這個小店。真是想不到，那麽漂亮的一個妹子，不僅精通廚藝，竟然還是上級的臥底。”小平頭把抽光了的煙頭兒丟在地上，感慨道。

　“既然那個年輕姑娘是你的主道，那麽她的店面在哪裡?”黃半山勉強按捺住心緒，繼續問道。

　“哎呀，這個可不是我撒謊，我是真不知道在哪裡。”小平頭兩手一攤， “要想瞞著您，我壓根兒就什麽都不告訴您了。”

　“一個肯交給你押金，而且看上去數額還不低的主道，你竟然不知道他家乾的什麽買賣?”黃半山追問道。

　“大哥，哦不，科長領導，我剛才只是說，我不知道她家的店在哪裡。沒說不知道她乾的什麽買賣啊。”小平頭一臉苦瓜相，鼻子眼睛都皺在了一起。“我那主道是開飯館的，但是從來不說自己店的名字。又一次我問她了，她竟然說自己家的店沒有名字。”

　李星野心裡一動，“她的飯店是在鎮子裡嗎?”

　“不是，有幾次我見到她們的車是往鎮子外開去，不過那方向可沒什麽往外走的路。”

　李星野帶著詢問的表情，指了指群山聳立的西面，“是那個方向?”

　小平頭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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