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這個名字，如同一聲驚雷，讓正全神貫注聽著龍哥講故事的小畢渾身一哆嗦。

　那個看上去是絕世美女，實際上卻是木棍支撐的血肉怪物，一次次地在他夢反覆回來，伺候他一次又一次地吃下那不可名狀的美味大餐。

　那段生不如死的經歷，又回到了眼前。

　仿佛一隻被自己殺死丟掉的寵物貓，又活生生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就連剛剛湊過來的大飛，臉上也隱隱出現了慘綠的顏色，不知是想到了可怕的過往惡心得想吐，還是要魔化變異了。

　當時的龍哥卻渾然不覺，從碟子裡夾起不知名的小菜。

　這東西雖然在月色下黑糊糊一片，但入口卻十分鮮嫩，剛入口就滑進喉嚨，鮮美得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李星野在許多年後，看到一出叫《漢尼拔》的美劇。劇中那個叫漢尼拔的食人魔就提起過，人的血液在月光下看起來是黑色的。

　雖然那時的李星野，已經在月色下經歷了太多血腥的場面，但還是會想到龍哥提起來的這盤黑糊糊的小菜。

　因為龍哥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滿臉驚恐，一副要吐了的神色。

　他剛吃光了兩盤菜，卻突然發現面前的美女臉上呈現出焦急的神情，她們抬頭看看天色，接著，她們二人撩起裙子，竟然急匆匆地往城市正中的方向跑去。

　龍哥這才發現，遠處的天空已經泛白，天邊的雲彩已經染上了微微紅色的霞光。

　太陽很快出來了。

　眼前的景物看得清楚了許多，但也完全一下子變了模樣。

　華麗光輝的城市，一瞬間經歷了幾百年的時光，城牆房屋都坍塌破敗，草木森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佔據了所有剩余的空間。

　龍哥就坐在一堆殘磚破瓦之間，只有桌子還在，上邊擺著四個碟子，裡面還有沒有吃完的東西。

　那根本就是幾坨黏糊糊的肉塊，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已經臭氣撲鼻。但吊詭的是，上頭的血液還是鮮紅的，仿佛灑了一層粘稠的醬汁。

　之後的事情，不用再多說了。

　李星野這才注意到，龍哥的旁邊，有幾個砸碎了的磁碟，上邊還沾染著乾涸了的血跡。地上，還有一大灘嘔吐物。

　小畢滿臉露出幸福的笑容。

　如果一個人不小心跌進了糞坑，對他最好的安慰不是溫言軟語，而是看到另一個人也跌落進來。

　“踏馬的，哪裡有什麽寶貝！哪裡有什麽美女！都是騙人的！”龍哥的喊聲裡帶著哭腔，發泄著無盡的懊惱和憤怒，以及隱藏在深處的恐懼。

　“你錯了，龍哥，無價之寶剛剛被你親手砸壞了。”

　李星野拾起一片磁碟的殘片。

　“渤海國獨特的綠色彩釉磁碟，保存的這麽完整，而且還是一整套四件。這套東西拿回去，夠你再蓋一座富豪酒店了。但現在，它們一文不值了。”

　龍哥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滿肚子的腸子，猙獰的表情迅速融化，整個人好像化作了液體，癱軟在地。

　“寶貝?真的有寶貝?我的寶貝，沒了……”他無神地念叨著。

　看看天色，太陽已經西偏了。

　“還能走路嗎?”李星野問他。

　龍哥失神的眼睛看著地上的瓷片，沒有說話。

　這時，大飛擠到了前頭，主動說道。

　“你們先走吧，我在這裡陪他一會，等他恢復體力了就去追你們。”

　龍哥看著他真摯的微笑，忽然渾身發毛。他已經知道大牛到底哪裡去了。

　大牛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只不過是在這個人的背包裡，肚子裡。

　龍哥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快速對李星野說:“我早就休息好了，沒事了，一起走吧！”

　李星野繼續向城市中心前進。

　聽過龍哥的故事，他這才發覺，就在破裂的青石路兩側，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座石頭雕琢的塔形的燈台。

　那些燈台正是唐代尖頂塔樓的造型，但燃燈處卻是奇特的燈籠的造型，裡面自然早就沒有了燈芯和燈油。

　越走，李星野心越沉。

　燈籠，紅光，幻覺。

　潤下堂的手段。

　血肉，人偶，紅葉。

　曲直堂的手段。

　這座破敗的城市裡，竟然殘留著五行門派的法術，難道，幾百年前曇花一現的渤海國，竟然與天然道有聯系?

　前面，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詭異手段?

　天黑之後，這裡會發生什麽?

　前方，路兩旁的殘垣斷壁突然消失了一段，接著，就是一整面堆砌複雜的建築。

　這裡，就是整座城的中心了。

　李星野知道，渤海國幾座大的京城，雖然都是仿造唐朝的長安裡坊製建造，但在城市中央王宮的建造，確是按照高句麗的宮殿樣式。

　但這座東長安並不是渤海國的任何一座京城。

　它的中間，也不是宮城。

　因為眼前這座建築，完全沒有一點住人的功能性建築該有的樣子。

　許多大塊的花崗岩，從下到上，層層堆砌，建成了一座寬大的地基。

　上面一層比一層內縮，形成了一座平頂石堆。

　如同瑪雅金字塔的樣式一樣。

　雖然沒有多余的修飾，但整座建築的建造極其精細。雖然經歷了幾百年的風吹雨打，但石塊之間始終嚴絲合縫。

　李星野嘗試一下，開山刀的刀刃，都插不進縫隙之中。

　走上足有十米高的石台，站在寬敞的頂部， 整座城市都一收眼底。

　幾百年前，作為渤海國的核心中轉城市，這裡肯定是熱鬧非凡。

　李星野在一份資料上見過，正是因為與渤海國頻繁交易，瀛洲的皇室才用上了許多當地並不出產的東西，比如虎皮。

　可惜，就像每個高中生的初戀一樣，這世上沒有永久存在下去的美好。

　就連當年輝煌的大唐帝國，最後也分崩離析了。

　繁榮一時的渤海國，也只剩下些許殘垣斷壁，掩沒在莽莽叢林之中。

　曾經車馬嶙峋的直通城內的寬敞大道，更是完全看不出蹤跡。

　正當李星野四處張望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小畢驚訝的喊聲。

　“星哥，這古代的城市，怎麽還有玻璃！”現代志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