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烏雲還在，只是留下一道縫隙，清冷的月光撒下來一道，正巧照在這人的身上。

　這人竟然是個女的，而且是一位少女。

　這位少女約摸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本來就十分白皙的皮膚，在銀白的月光下顯得更是白得有些晃眼睛。

　她一身白色的長裙，卻在這山地之上如履平地，身上應該有些功夫。

　如果李星野在這裡，他會一眼就認出對方。

　這位正是潤下堂的凝露姑娘。

　只見她本來毫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地生動了一些，只是那不是欣喜，而且滿滿失望的神情。

　那截枯藤，在她的腳下被踩成碎屑。

　正當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

　如果眼力足夠好，可以看見她的脖子後頭的汗毛都根根豎起，雖然頭部沒有任何動作，但一對大眼睛卻滴溜溜左右轉動，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她兩隻手輕輕一抖，寬大的衣袖下垂，整個蓋住了她的兩隻手。雖然誰也看不到她手上的動作，但她自己知道，左手已經牢牢握住了一隻小巧的銀色錘子，右手裡卻多了一枚瓷瓶。

　月光隻照下來一小片光亮，周圍的情況看得不是十分明朗，而且這片空地不遠處的邊緣，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裡面不乏年頭久遠的大樹，在夜裡看來完全是黑漆漆一片。

　敵人在暗，自己在明。

　僵持下去，對自己有害無利。

　凝露姑娘動了。

　她輕揮衣袖，仿佛無意間隨手一動。

　可暗藏在衣袖裡的手指，卻靈巧地打開了瓷瓶的塞子，滴下了一滴東西，正落在那一堆枯木樹藤之上。

　隨機，她衣袖不停，就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一瞬間，那一堆木頭轟地一聲爆燃了起來。如果有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凝露，必然也直視著木堆，那樣，眼睛在這一瞬間肯定會暴盲。

　感受到熊熊火焰升起，凝露一轉身形，背對著火堆已經快步走了一圈。

　熾熱的火焰，照亮了十幾步的范圍，樹林裡也照得見，只是火苗跳動之下，仿佛那些樹也扭來扭去一樣。

　還是沒有看到人。

　凝露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卻沁出了幾滴汗水。

　突然，“嘎吱嘎吱”一陣響聲，樹林裡幾株本來糾結在一起的大樹，竟然分了開來。

　從這幾棵樹之後，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身材魁梧非常，足足有一米九開外的個頭，肩寬得能夠每側坐上一個人，胳膊都比一般人的大腿粗。

　他穿著一件帶著兜帽的破舊風衣，整個臉都隱沒在陰影裡，顯得威武雄壯，又神神秘秘。

　“潤下堂的手段，好久不見了。”

　聲如其人，這聲音也是中氣十足，不怒自威。

　凝露聽到潤下二字，心裡一緊，卻沒有再輕舉妄動，只是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水木相生，不要驚慌，我與你是友非敵。”

　“你是……曲直堂的人?”凝露驚訝地看著對方。

　想不到，行走了這麽多年，竟然真的遇上了其他五行堂口的人。

　“五行之間，相生相克，如無必要，還是不要擅動乾戈的好。把袖子裡的錘子和奈何水都收起來吧。”

　凝露想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他的想法，卻根本看不到人家的面目。從聲音判斷，這人起碼有五十歲上下。

　對方對自己的底細一清二楚，還知道自己的潤下堂獨門手段“奈何水”。

　“老陰生少陽，這水滴陰氣濃到了頂點，也能催發火焰。只是太難獲得，還是省著點用吧。”

　雖然對方身上沒有一處地方不是破綻，凝露卻絲毫沒有輕舉妄動。聽他語氣裡沒有敵意，她兩手又是一抖，收起了東西。

　凝露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說道:“五堂皆出天然道，不論年齡，都是同輩。在這西山相遇，也是莫大的緣分。不知這位曲直堂的同道，如何稱呼?”

　“名字就是個代號，既然知道我的來歷，就叫我木山人吧。”

　“在下凝露。恕某言語不周，這滄海西山，本是我堂中一處行事之地，以前從沒有見到木山人仙蹤至此，不知您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老夫的確第一次踏足這裡，不用擔心，我不會壞了你們的大事。你們那處山神廟，我也不會進入一步。”

　凝露暗暗皺起眉頭，這位木山人見識遠超自己，知道自己的法術手段和來歷，而自己對對方卻一無所知。

　而且，他剛到這裡，就連自己堂中祭煉法體的地方都知道。

　那處山神廟，自從上次李星野那次過後，就再也沒開過。這個據點，除了收獲一具法體之外，就是無意中打開了不動骨，取出了那個寶貝。

　那具頭骨。

　“之前不久，老夫一處道場被人毀掉。追蹤山裡，這才在滄海發現蛛絲馬跡。本來可以繼續追查下去，只是這線索剛剛被姑娘給焚毀了。”木山人語氣平緩地說著。

　由於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動了怒氣。

　凝露接著說道:“在下實在不知這堆東西對您有如此重要，剛才身處險境，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才出此下策。其實，我也是追蹤這個東西，才到的這裡。”

　原來，潤下堂每處活動過的破廟，都隻佔用一段時間，吸引夠了人之後，選出合適的失敗者。

　其實他們這個時候，就已經把命賠給了人家。對於這樣的人選， 潤下堂直接稱呼他們為法體，先用水精測試，沒有化為清水的，就是順利通過，以後被藏在破廟之中，拜月祭煉。

　本來凝露已經離開滄海這處破廟，去往其他地方尋找一些重要的東西，來實行本堂堂主的一項偉大的計劃。

　這次路過這裡，就順便來西山看看法體祭煉得如何。結果，她竟然發現了一個極其適合祭煉法體的人身。

　更為絕妙的是，那人身沒有魂魄，根本不用花錢買命那麽麻煩。

　誰知跟到這裡，天降閃電，竟然趕在自己之前，把這寶貝劈碎了。

　“哼哼，這具行屍的身上，我已經感覺到了我那處道場的氣息。看來，我要找的人，也就在這座城市之中。”風衣一甩，木山人往山下走去。

　“好在那處道場的根苗沒有斷，被人帶到了這裡。只要抓來培育一下，就可以生出又一個道場了。可是那毀了我道場的人，一定要嚴懲不貸！”現代志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