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少爺,你醒醒啊!”
“少爺,都兩天了,睜開眼看看吧。”
“少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這麽年輕就……”
遠離京城三千多裡的長江南岸,某個大院之內,許多人圍著一張門板七嘴八舌的叫喚著,臉上充滿悲痛,都期待著某種奇跡的出現。最靠近門板的是一位身材有些瘦削的大腦袋少年,更是大聲地哭喊著,鼻涕口水噴湧而出。
“少爺,二寶不能沒有你,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二寶聲情並茂,比死了爹娘還要悲傷,卻招來了周圍眾人的鄙視。
遭到鄙視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好歹你也幫我脫籍了,或者送我百十畝良田呀!啪嗒……”
一邊說著,二寶順手一抹,將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的點點滴滴,直接就甩到了躺在門板上的那位身上。
“最好幫我張羅到一妻兩妾,生下三五個小子……那啥,生兒子什麽的就不麻煩你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門板上躺著的那位,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似乎早已氣絕身亡,任憑一乾人等千呼萬喚,卻並無半點反應。
“二寶你給我閉嘴!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扯這些不管用的!”
就在二寶哭天抹淚十分投入之際,身後傳來一聲斷喝,隨即一隻略顯乾瘦的大手伸出,將口無遮攔的二寶一把扯住,嚴厲的斥責道。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祈禱著期盼著雲飛少爺能快點醒來,盡管被幾位名聲不錯的大夫宣判了“死刑”,可大家依然不願意面對雲飛少爺將要英年早逝的現實。
特別是呵斥二寶的這位老者,對雲飛少爺最為在意,哪怕是大夫束手無策,他也決不相信,一個聰明伶俐活蹦亂跳的少年,就此告別人世。
“管用的!忠伯,我知道少爺喜歡和我們開玩笑,哪一次少爺作死都是我用這個辦法弄醒他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二寶咧著嘴,一雙紅腫的眼睛煞是嚇人,雖然被忠伯強行抓住,估計都有了烏青塊的後頸疼得厲害,但還是振振有詞的辯解著。
雲飛少爺躺在門板上已有兩天,要是真的死了,這麽高的溫度怎麽著也要散發出一些異味才對,二寶仔細的檢查過,雲飛少爺的身上隻是有點涼,不像是僵屍一般堅硬,自然不存在屍腐的征兆。
或許跟以前一樣,少爺僅僅是昏迷而已,不致於有生命危險,每次隻要二寶一提到娶妻納妾,雲飛少爺立馬就騰身而起,訓斥一番之後又信誓旦旦的保證,隻要二寶乖乖聽話,妻子會有的,納妾……就免了,做人應該知足。
“唉,讓少爺靜一靜,說不定一會兒就醒了,你們……先退後一點,別堵了少爺的進氣。”
忠伯知道二寶的用意,也不忍心多加責怪,輕輕松開了攥住二寶脖頸的大手,對著圍攏在門板附近的眾人,無力的揮了揮手,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沒有人動手,也不曾受到攻擊,雲飛少爺好端端的被黑乎乎的類似於烏雲的一團玩意兒“碰”了一下,連一點傷痕都看不見,竟然就直挺挺的躺下了。
忠伯和二寶等人,把大院內的每個角落都查了個遍,基本確定那團烏雲並無實質性的存在,也許隻是大家眼花造成的錯覺,絕對不可能給雲飛少爺造成重創。
難道是中了邪?先後請了三位大夫診治,均未確診病因,忠伯卻被告知雲飛少爺命不久矣,大家趁早準備後事。
鑒於雲飛少爺不止一次有過昏迷症狀,
即使不求助於大夫也能自己醒來,忠伯相信多給少爺一段時間,隻要身體沒有僵硬或者傳出異味就有希望。 等大家退後,給門板留出一片空地的時候,躺在門板上的雲飛有了一絲意識,不過離得眾人較遠,沒能有人察覺罷了。
對於忠伯和二寶的對話,雲飛若有若無的聽進去一點,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為何被稱呼為少爺,頭腦裡非常混亂,僅存的意識就是自己還活著。
沒有睜開眼睛,也能感覺到周圍都是陌生人,為了弄明白狀況,雲飛決定暫時保持原樣不動,一邊偷聽著別人的說話,一邊努力的回憶著自己遭遇了什麽。
“肯定是牛牛乾的,黑子,我們去找牛牛算帳!”
二寶見自己的慣用伎倆,沒能把少爺從昏迷中叫醒過來,便將一肚子怒氣,準備傾瀉到牛牛身上。
這幾天,少爺接觸到雲家大院外的人,好像就隻有牛牛,兩人之間鬼鬼祟祟了好一陣子,竟然還有了一個奇怪的賭約。
想必是牛牛怕少爺贏了賭局,從而失了財物和面子,這才設法暗下毒手,讓少爺無法參與,從而保持不敗。
“可……少爺是主動定下賭約的,而且牛牛也沒和少爺吵架啊。”
被二寶稱為黑子的,確實長著一張黑臉,性子倒是耿直,沒有因為少爺的遭遇而遷怒於別人。
“你笨啊,背地裡下黑手當然不用吵架了!”
“這……不會吧?牛牛好歹也是個大少爺啊。”
“大少爺又怎麽了,又不是咱家的!”
“夠了!沒有證據的事情,就不要添亂了,一切等少爺醒來再說。”
忠伯阻止了二寶和黑子的爭辯,轉而走到門板旁邊,蹲下身子低著頭,觀察著雲飛少爺的動靜。
“有呼吸了,少爺,少爺……”
沒等觸及到雲飛身上,忠伯就忽然大聲叫了起來,一副驚喜莫名的模樣。
忠伯顫顫巍巍的哆嗦著,深邃的目光緊緊地盯在雲飛臉上,確認了自己沒有看錯,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將激動的淚水從一條條的“溝壑”中釋放出來。
“呃……這是?”
雲飛知道,在忠伯面前瞞不下去了,即便是緊閉眼睛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停止呼吸,隻好含含糊糊的發出回應。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淚縱橫的忠伯,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原本緊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總算度過了一劫,要是少爺有個三長兩短,等老爺回來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這可是老爺唯一的兒子啊。
“少爺你看看,我是二寶,最聽話的二寶……”
聞聽看似死翹翹的少爺蘇醒,一旁的二寶火急火燎的衝將過來,把剛要站起身來的忠伯撞了一個趔趄,差點讓忠伯的老骨頭散了架。
“你讓我幫你生兒子?”本想說點別的什麽,但雲飛壓根就沒搞清楚狀況,就拿二寶之前的話搪塞。
“口誤,別當真,隻要少爺你沒事,就算那個啥……二寶也認了。”
二寶一臉糾結,如同便秘一般,臉色漲得通紅,卻強忍著憋屈點頭哈腰。
看起來雲飛少爺迷迷瞪瞪的,怎就偏偏聽到了這句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讓二寶十分尷尬。
“我是雲飛少爺?怎麽記不清楚了?”
雲飛嘗試著活動身子,發現除了腦袋脹痛以外,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可能是躺在門板上的時間太長,這兩天又沒吃過東西,身體比較虛弱,能夠動彈卻爬不起來。
“別動,不能離開門板。”不等雲飛掙扎,二寶就一把摁住對方,急切的說道。
“少爺稍事休息,慢慢就記起來了……黑子,去弄點稀飯過來,給少爺恢復力氣。”
忠伯踉踉蹌蹌站穩了之後,一邊安慰著雲飛,一邊吩咐黑子,投向雲飛的目光非常柔和。
這些年來,雲飛少爺的昏迷症狀一直沒有好轉,隔三差五的就讓忠伯揪心一回,好在來得快去得快,一般幾個時辰就能恢復,隻有這次持續了兩天時間,把整個大院的老老少少都嚇得半死。
總算活過來了,以少爺的聰慧,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回歸正常,這一點忠伯很有信心。
“門板,我沒死吧?”
遭到二寶強行禁錮,雲飛這才發現自己身下居然是一扇門板,立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盡管記憶混亂,還沒搞明白自己的所處,但雲飛知道門板是用來停屍,而不是睡覺的。
看見周圍退後的眾人,都是一臉欣喜的圍攏而來,雲飛分明感覺到大家的關心和期盼,照理說不應該受到“屍體”的待遇,怎麽就把自己放到了門板上呢?
“當然沒死!忠伯說用門板驅邪,你就能活過來,果然沒錯。”二寶不給雲飛逃脫的機會,說話的同時手上一點也沒卸力,硬是把雲飛死死的壓在門板上。
按照大夫的說法,雲飛斷無生機,但忠伯堅持己見,根據這裡的風俗,以對付中邪的“治療方案”對雲飛實施救治,結果令人滿意。
“好吧,這是哪兒?”雲飛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掙扎無果之下轉移了話題。
躺在門板上是不吉利的,中邪者除外,若是雲飛身中邪氣,這確實是不錯的嘗試辦法,何況目前已經醒來,想必忠伯的決定並無過錯, 沒必要繼續糾纏。
“雙桃村雲家大院,是少爺你的家啊,這裡風水特別好,所以你才能大難不死……”
從二寶的絮叨中,雲飛了解了一些情況,以及自己所處的位置和目前的身份。
隸屬九江府彭澤縣的長江南岸馬當磯旁,有兩座不算太高的山峰,遠遠看去宛若兩隻蟠桃矗立。據說是王母娘娘的某一屆蟠桃會上,不知道哪位仙人不小心弄掉了兩隻蟠桃,落到這兒變成了現在的雙桃山,這一帶自然就叫雙桃村了。
雲家大院坐落在雙桃山腳,正前方是滾滾長江,背山面水,大家都說是風水寶地,以致於地裡的莊稼收成,也是整個雙桃村最好的,引得隔壁的牛牛兄妹眼紅。
雲飛的身份是雲家大院的少爺,也是眼前這些老少的主人或者東家,雙桃村的地主之一。
雖然隻有十六歲,還沒娶妻生子,卻已是中了舉人,可以被普通百姓敬稱為“老爺”,隻是二寶等人習慣難改,依然叫雲飛少爺,這樣更為親切。
對於這次的昏迷,眾人說不出所以然,雲飛只知道“自己”連續兩天幾乎沒有呼吸,瀕臨死亡邊緣,要不是忠伯堅持,恐怕雲飛此刻已經入土為安了。
“可……和牛牛的賭約又是怎麽一回事兒?”
雲飛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現在的身份,便借著失去記憶的由頭,接著提問道。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還沒恢復記憶呢,怎麽一不小心就換了一副軀體,僅剩下名字相同,其余的都完全變了樣。
明朝天啟六年……這是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