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一尺浪,有風浪更高。
在長江邊的人都知道,單純的水性只針對於風平浪靜的水域,到了浪濤滾滾的江中,更需要足夠的體力,和對風向水流的判斷。
牛二活了一大把年紀,自然明白長江的危險,特別是浪大的時候。
妞妞落水的地點,距離那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巨大漩渦僅有咫尺之遙,這還是阮大長期以來經驗的體現。
雖然處於漩渦外圍,暫時沒有被吸力牽引,但稍有不慎,妞妞就會被漩渦吞沒。
被牛牛兄妹敬稱為二叔,實際上牛二只是管家而已,管理一些日常事務固然費心勞神,卻不曾有生命危險。
面對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漩渦,牛二絕不會傻到自己跳下去。
“少爺,我……”
牛二支吾著,忽然對家丁們咆哮起來:“你們幾個,識相的就下去救人,不然的話,牛家大院也容不下你們……”
說到底,無非以管家身份逼迫家丁,能不能成功不說,至少可以應付一下牛牛。
“我們主要任務是保護牛家大院的安全,這次出來原本就是分外之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管家這樣說不太好吧?”
家丁們覺得委屈,按理說雲家少爺被綁,壓根就不關牛家的事情,自己幾個人完全屬於幫忙性質,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連牛家少爺都沒理由逼人跳江,管家又怎能改變家丁們的主意。
再說了,一旁的二寶到現在一言不發,反而成了局外之人,家丁們的心理落差難以平衡。
“別忘了你們什麽身份,就算少爺宰了你們,也沒人敢管!”
牛二也是束手無策,除了和家丁較勁之外,其他的啥也做不了。
家丁是下人,卻也不是隨意就能斬殺的,何況人家惜命乃是人之常情,不能算作犯錯。
“別吵了,我不想殺人,只要救回妞妞……”牛牛最擔心的是自己的妹妹,哪有閑心思跟家丁計較。
明知道牛二故意轉移視線,把自己置身事外,可牛牛偏偏找不出更多的辦法。
“少爺,我看還是派人趕緊下山,找附近的船工幫忙,小姐或許還有救。”
一位家丁鼓起勇氣,向牛牛提出自己的建議。
與其在這裡吵鬧爭辯,還不如乾點實際的事情,哪怕是希望不大,也好過眼睜睜的看著妞妞被淹死。
“對對對,那個你快下山,若是能行重重有賞!”做慣了少爺的牛牛,心神慌亂之下,只有用重賞來激勵家丁了。
“不用了,你們看,忠伯來了……”
就在牛牛決定尋找船工,家丁轉身下山之際,冷眼旁觀的二寶忽然開口說道。
從上山的那一刻起,二寶就在暗中尋找忠伯的蹤跡,卻一無所獲。
少爺被綁,二寶覺得除了自己,就屬忠伯最為緊張。
只要能救回少爺,二寶相信忠伯會竭盡一切所能,甚至以身試險都在所不惜。
然而,忠伯一直沒有出現,就連雲家大院的家丁首領黑子,也一並不知了去向。
二寶隱約有個預感,那就是忠伯一定在想辦法,以他特有的方式營救少爺。
妞妞跳江,二寶也很著急,畢竟在這件事情上妞妞是無辜的,要是等少爺回來發現妞妞死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樣的動靜呢。
可著急忙慌不能解決問題,二寶便把希望寄托在忠伯身上。
趴在崖邊的石頭上,二寶不理會牛牛主仆之間的糾纏,
隻把注意力集中到五丈以下的江面。 阮大被妞妞撞在漁網上的力量帶落江中,無人駕駛的漁船隨波逐流。
二寶的目光隨著漁船往下看,遠遠地似乎有船隻從蛾眉洲對岸,往馬當磯方向靠近。
同時,處於馬當磯東面的下遊,也有一隻船逆流而上,行動雖然緩慢但方向沒錯。
等到蛾眉洲的船隻與下遊船隻匯合,二寶驚喜的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逆水行舟的那位船工,便是雲家大院的護院黑子,而蛾眉洲過來的船隻,則是忠伯在指揮。
忠伯所在的船隻,要比阮大的漁船大了兩倍不止,盡管從更遠的蛾眉洲而來,卻由於順流速度較快。
小心的繞過巨大的漩渦,盡可能不接觸到邊緣的浪濤,迂回之後來到了馬當磯的側面。
黑子的船上栓了根粗繩子,牽住了一條無人掌控的漁船,赫然是阮大跌落水中飄走的那條。
“忠伯,快!妞妞在那兒……”牛牛順著二寶手指的方向,見到了往這邊靠近的船隻,以及站立船頭的忠伯,不由得欣喜異常顫聲喊道。
此刻下山尋找船工,是不得已的選擇,誰都知道希望不大,但忠伯指揮著大船過來,顯然對妞妞非常有利。
相對而言,漩渦對小船更加危險,因為小船體積不大穩定性差,只要被邊緣的向心力牽引,基本沒有幸免的可能。
忠伯的那隻大船很寬,若能謹慎掌控, 避開漩渦極有可能。
“牛家少爺別急,我一定把妞妞小姐救上來。”忠伯佇立船頭朗聲說道。
同時吩咐黑子,將兩條船隻連同阮大的漁船,用粗繩子並排綁起來,以便增加水上的面積,使得大家能夠安全到達妞妞所在的位置。
“黑子,先救妞妞小姐,然後打昏綁匪再拖上來……”
一切安排就緒,在船工的嫻熟操作下,三船並排駛向岩石下方的江面。
忠伯指著水中忽沉忽浮,還沒完全剝離漁網的阮大,對黑子下達了命令。
雲飛少爺生死未卜,必須要留著綁匪才有可能解救成功,阮大是唯一線索自然不能死了。
不過,膽大包天的綁匪,居然敢對少爺下手,忠伯絕不會輕易饒過,打昏是對阮大最輕的懲罰,等少爺安全以後,再考慮如何發落。
無論是雲飛還是石坤都沒有想到,二十多裡外的馬當磯旁,有如此驚心動魄的場景。
已近晌午十分,按照石坤的計劃推斷,順利拿到贖金的阮大,應該很快就要到達小孤山了。
“你最好祈求,不是阮大一個人回來。”雲飛嘴裡叼著一根野草,漫不經心的說道。
“為什麽,你想阮大被抓住?”石坤沒明白雲飛的意思,疑惑的看著雲飛。
拿到贖金的方法,是石坤和阮大共同商量,也是唯一安全可行的脫逃之策。
如果阮大的船上還有其他人,只能說明阮大已經失手,這不是石坤想要的。
“這才是最好的結果。”雲飛說完,嚼了嚼野草,有點苦,趕緊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