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勢浩大的地下集會竟然沒什麽大戰就結束了,頗有虎頭蛇尾的感覺。
實際上廝殺並不少,戰況也比較慘烈,只是嚴琭優勢過大,看起來更像是屠戮另一方。
那倒霉的暴徒首領估計是史上任期最短的巨頭了,簡直像是暴徒一道拉出來吸引仇恨的靶子。
被騰出手的嚴琭輕松收拾,一點意外都沒有。
許小胖倒是狼狽,被揍得鼻青臉腫,可實打實的廝殺看上去確實讓他成長許多。肥肉依舊,眼裡卻多了精光,堅毅許多的眼神讓嚴琭很滿意。
一道巨頭被收拾了,暴徒們自然作鳥獸散。
順利地讓嚴琭有點懷疑是不是有人設計的。
畢竟不管被乾掉的那個是不是水貨,巨頭的身份始終是個牌面,已經處決了一道巨頭,嚴琭就沒了借口繼續插手暴徒內部事宜。
這熟悉的別扭感,讓嚴琭更加堅定了要弄清於閑的真實想法。
一步步誘人入套,令中計者自以為運籌帷幄,卻不知道接下來的所有變化都盡在算計之中。
濃濃地即視感,惡人三巨頭屍骨未寒,這手筆很是令人聯想。
但嚴琭只是懷疑,這次居然連到底有沒有布局者都不敢肯定,假使真的有這樣一個布局者,一定是藏得更深,因為首尾處理得太乾淨了。
讓嚴琭找不出痕跡來。仿佛暴徒爭鬥推選出一個草包首領真的是一個巧合。
過往嚴琭總是覺得暴徒是垃圾站,裡面的人員組成參差不齊,普遍戰力不高。現在卻有新的感覺,叫魚龍混雜,水渾潭深。
不過他很快也沒心思去考慮這些,因為新的麻煩來了。
“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告。”
隨手拿起面具戴上。
嚴琭心裡有個模糊的想法,所以從現在開始盡量深居簡出,對外也掩去自己的面容身型。
“進來。”
部下恭敬地單膝跪地。
“何事?”
“於大人派人送來的密信。”
“知道了,放著吧。”
“屬下告退。”
拿起蠟封的信,翻轉幾下。
信封經過層層檢查,當然是不會有問題。
嚴琭好奇的是於閑一貫懶散,居然會用這麽古老且麻煩的方式,實在是不可思議。
如果是重要的事,用信來傳遞會更不安全吧?
瞄了一眼蠟封上的火漆印,是一條細長的生物,體態優美。
沒多在意,嚴琭拆開信,細細讀起來。
“呼——”
看完信,嚴琭表情嚴肅起來。
嚴琭明白於閑為什麽要用寫信的方式傳遞信息了。
內容本身並不起眼,可如果是由大人物親自派人傳達,就會引起許多人的猜疑和窺探,實屬不必要的麻煩。
比起牽扯出一堆討厭的小麻煩,動手寫信的麻煩就小許多了,也難怪於閑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最重要的是,於閑在信中隱藏的內容,是只有掌握大量情報和通曉全盤計劃的嚴琭才能看出來的。
信中訴說的情報非常簡單——隻說明了近期暴徒中有不少人潰逃出去,像是隨意提起,反而充斥著大量的問候語和日常描述。
看起來,這就是一封簡單的述職信,透露出來信者的示好和盡忠。
任誰看了也挑不出刺來,即使流露出去也不會有人發現什麽。
但在嚴琭的角度,看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收編暴徒,
是嚴琭早有的想法,也是趁機試探於閑之前有沒有摻合什麽謀算。 “果然是你乾的嗎……”嚴琭低語。
作為下屬,於閑無論有沒有設計暴徒各勢力爭鬥,戰後這個時候都應該好好蟄伏。
表忠心也好,避嫌也好,此時他最應該做的就是不聞不問,甚至出點錯誤來讓嚴琭放心。
上位者即使再信任部下,也要表現出製衡的態度,適時敲打。
下屬者即使再有能力,也要學會藏拙,避免功高蓋主,要給上位者一個施恩的機會,這是上位者的威儀。
這就是權力的遊戲,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要遵守的遊戲規則。
嚴琭和於閑都屬於高智商的人,他們自然深諳其中道理。
就好像嚴琭不信於閑會犯低級的錯誤,於閑也不信嚴琭真的會責備他玩忽職守。但這就是彼此的默契,隱藏在背後的是兩人的態度。
也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必要行為,畢竟只會看表象的人佔據了眾生的大多數。
所以,於閑字裡行間透露出對暴徒事件的擔憂,擺明了他的態度是想要插手。
這很不合常理,或者說,他不該寫這封信。
主動違背遊戲規則,讓嚴琭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這封信等於默認了於閑此前確實暗地裡插手暴徒事宜,引導了暴徒勢力的爭鬥,他這一手暗棋下得甚至比嚴琭找上門的時候還要早。
但,同樣的,寧願暴露出真相,讓嚴琭忌憚,也要提起這件事,說明其中的重要性已經超過彼此戒備的范圍了。
這讓嚴琭打起來十二分精神。
他自言自語地思考著:“於閑的暗棋已經先行一步,後面又有我從旁支持,掌握了大半地下世界的力量,居然還能讓暴徒那些烏合之眾跑了出去?”
“潰敗是應該的,能逃跑就很讓人在意。已經網住的魚,還能掙脫出去?是某個網眼爛了,還是有其他大魚咬破了漁網?”
“而且,這些人去了哪裡?居然一點動靜和痕跡都沒有?”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嚴琭喚了聲:“來人。”
“大人。”
“去,查查暴徒的地盤內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記住,是所有!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收集過來上報給我。”
“是!”
揮手屏退部下,嚴琭還在困惑:究竟是其他勢力,還是外來勢力?或者是於閑故意為之?如果是於閑,那麽他現在打草驚蛇又是為了什麽呢?
無法判斷的嚴琭,再次細細讀了一遍於閑的信。
“嗯?”
之前他沒在意那大段的問候語,現在仔細看過之後,發覺了不對勁。
“大人,此前多做辛勞。”“少君您要注意身體,不可太過乏累。”“噢,現在不該叫少君,應該是稱呼您‘靈皇大人’,新的秩序初立,萬萬不能少了您的引領。”……諸如此類的話語,異常繁多。
且不說幾次變更的稱呼,就讓人生疑。
這樣嚴肅正經的口氣就不像是於閑那種鹹魚懶人、油膩中年人說的話。
而且話裡濃濃的強調和哄抬,簡直撲面而來,讓嚴琭想不注意都難。
嚴琭恍然:“原來如此,是針對我的嗎?”
於閑這是明捧暗勸,提醒嚴琭即將面對的是其他大區的外來勢力。他既然站在了最高的位置,自然就成為最顯眼的靶子,也有迎擊各方侵略的責任。
作為統治者,庇護也是責任與義務。
嚴琭畢竟沒有All For One凶名在外,實力也比不及巔峰的All For One,就顯得對外震懾力不足。
於閑既是規勸,也是好意提醒,生怕嚴琭少年郎熱血上頭,死撐不退,剛建立的秩序就遭毀滅打擊。
雖然於閑知道嚴琭心性,但還是不免不放心,從他隱晦表達——行不行?招架不住就趕緊跑路吧——這樣的意思出來,就能看出他其實對嚴琭信心不足。
“看來,又被小看了啊。”
“那麽,你的‘忠告’又有什麽目的呢?”
嚴琭翻過信封,瞳孔微縮,盯著那火漆印上的印記——駝頭、鹿角、蝦目、牛耳、蛇頸、蜃腹、魚鱗、鷹爪、虎掌——奇異的生物形象令嚴琭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