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玉，你……”鄧啟明瞠目結舌，汗流浹背。明明早秋的清晨時分有些涼意，他卻一身汗水，濕透了得體的手工剪裁西裝。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無數個日夜，無數次天黑，等到甚至忘記了你長什麽樣子，我還是乖乖等在這裡，你就是用這麽個結局來回應我的嗎?少爺?”阿玉低頭握著衣角，姣好的身段在清晨中顫顫發抖，與鄧啟明的發抖不同，她是在壓抑著怒氣。

　　“阿玉，不是的……你聽我解釋……”鄧啟明喘了口氣，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連站立都有些艱難。

　　阿玉一步步走向鄧啟明，充滿了悲憤的絕望，“我不在乎你殺了人，不在乎你拋下了我，不在乎你結了婚，可是……為什麽，你要騙我?”

　　鄧啟明看到阿玉哀傷而充滿恨意的表情，不知道如何解釋。他走投無路，語無倫次，“阿玉……我不是故意瞞你的，當年阿娘說出我不是爹親生的兒子的時候，我才幾歲，我不敢告訴你啊……再說阿娘……如果阿娘想讓你知道，她會告訴你的……”

　　“你以為我在乎鄧家大小姐的名分?”阿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老人，逐漸從悲戚中又生出一點失望的鄙夷，“你以為，我和你一樣?W我在乎的是，你既然結婚了，為什麽要故作情深?”

　　鄧啟明像是被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播放機，突然噤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後，他看向張一穹，雙眼布滿血絲，“你……你設計陷害我！你讓我以為阿玉徹底走了！”

　　張一穹沒有說話，掏出打火機，作作勢又要點一支香，斜眼看向鄧啟明，“好好懺悔，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全家都來看看你。”

　　鄧啟明又轉頭看向陳白，撲通一聲跪下，“陳白小朋友，你爺爺是不是陳澈?他當年救過我，你跟他長那麽像，肯定是他孫子，一定跟他一樣好心，求你，救救我！啊?”

　　陳白低頭看著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心中僅剩的一點同情反而因此消散，“您老當年就是用這種可憐的樣子，騙我爺爺救你的?那他真是個老糊塗。”

　　蹲下身，陳白盯著鄧啟明，“雖然你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的人，但我怎麽覺得你那麽惡心人呢?”

　　鄧啟明看著阿玉靠近自己，忍不住在臉上堆滿了恐慌。

　　“阿玉……別……別殺我，我雖然結了婚，騙了你，但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還記得當年在院門口的樹下，分開之前，我們發過誓的！”

　　他蒼白地辯駁著，瞳孔中少女的身影不斷靠近、擴大。

　　阿玉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淡漠自持，“你以為我會怎樣對你?我隻是想看清你的臉，好好記住它有多麽令人惡心，然後，一別兩寬，永不再見。”

　　鄧啟明一臉喜色，倉皇的道謝，“謝謝你……阿玉……謝謝你！”

　　阿玉悲涼一笑，看著自己一度深愛過的男人，“我不殺你，是因為你會髒了我的手，而你，也不要再惡心我，或者是玷汙[真心]二字了。”

　　她決絕轉身，縱身躍出窗外，向鄧家宅外走去。

　　清晨的陽光投在她纖細窈窕的身段上，形成一層淡淡的光暈，看上去纖弱而單薄。

　　房內，鄧啟明因為僥幸逃過一劫而暗自慶幸，撐著拐杖起身，卻對上張一穹，他的臉上，仍然掛著淡淡譏諷的微笑。

　　令人很不爽的笑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鄧啟明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事到如今，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這恐怕不由得你決定。”張一穹掏出了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揚了揚，“想不想聽聽看?”

　　在鄧啟明驚慌且疑惑的表情裡，他本人淒厲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我是殺了人又怎樣，你有證據告我嗎?鄧家人都死絕了，你們兩個說的話，又有誰會信?！”

　　鄧啟明猶如石化一般站在原地，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你……錄了音?”

　　張一穹輕笑，“雖然你的追溯期過了，鄧家也後繼無人了，但你可能不知道，社會大眾一人一句口水，足夠淹死你了。”

　　“你有必要這麽針對我?我沒得罪你吧?”鄧啟明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連質問也變得有氣無力。

　　“我剛說了，很討厭被人利用。”張一穹雙手抱胸，他的棉紗手套看著格外滑稽，可是鄧啟明笑不出來――他根本想不到，這樣一個樣子有點滑稽的年輕人，藏著這麽厲害的一手。

　　老人灰頭土臉，低聲問道，“你想怎樣……”

　　“三件事:第一， 這個鐲子，是我和陳白的報酬，雖然我倆的命還不值這幾百萬，但是後面附帶的故事，應該能抵消了;

　　“第二，你一周之內結束展覽，回到美國去，永遠別再回來。

　　“第三，你先等等――陳白，你把這個鐲子拿去給那女孩，問問她這宅子還要不要?”張一穹沒有再看鄧啟明，把口袋裡那隻屬於阿玉的手鐲掏出來遞給了陳白。

　　陳白匆匆下樓，還聽得見張一穹淡然的聲音，“我想那姑娘應該不會想要這個宅子，但是即使她不要了，你也別想再佔據鄧家的一絲一毫財富。你打算以個人名義捐獻給國家，還是讓罪行昭告天下然後被強行征收，都可以自行選擇。”

　　陳白搖搖頭，“張一穹還真是，把人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走出門口，看見院子裡，阿玉靜靜抱膝坐在樹下，她靠在樹乾上，望著悠遠的天空，神色平淡。

　　“妹子，你掉了一個東西。”陳白把飄紫翡翠鐲遞給了阿玉。

　　阿玉看了陳白一眼，接過了手鐲，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將鐲子戴到了手上，繼續抬頭望著藍天，“我小時候就在想，為什麽我這樣的丫鬟，可以收到那麽貴重的禮物。他當年不愛讀書，成績一直比不過啟光，有一年，娘罵他不爭氣的時候，說出了真相，從那時候起，我就什麽都知道了。”

　　陳白撓了撓頭，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一屁股和阿玉並肩坐下，憋了幾分鍾後說道，“你倒是聰明又伶俐，可就是喜歡上一個渣男，戀愛降智商啊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