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如果你知道陳半山當初有多不可一世，就會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不平等的條約了。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都已經不在很久了。”聞人傾城望著窗外幽深的夜色，微微蹙眉。

　　“那什麽才是重點?！”陳白有些憤怒地看了自己暴瘦的老爹一眼，“我老爸這麽憔悴，是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約定?”

　　隱約間產生了一種不安感，讓他有些焦躁。

　　“對，從你成功洗髓之後開始，你父親，大概還有幾天的壽命，至多十幾天。”聞人傾城看了看自己的纖纖素手，似乎不為所動。

　　事實上，她也的確並不那麽關心——活得太久的壞處，就是她很多時候，早已心如止水。

　　“什麽?！為什麽?！”陳白急了，縱使聞人傾城是他一輩子做夢也未曾見過的美女，此刻她那事不關己的態度仍然觸怒了陳白，“你和我那個便宜祖宗關系不好嗎?他的後人一直面臨這種困境，你怎麽那麽冷靜?！”

　　聞人傾城抬起頭，看了看陳白，忽而一笑，妖嬈不可方物。

　　“當初陳半山和那個勢力立下約定，對天起誓的時候，我就在場啊。”她看似漫不經心地笑著，忽然起身，“閑聊已經足夠久了，門外這麽多人，偷聽不累嗎?進來敘舊如何?！”

　　門、

　　驟然大開！

　　無數的黑影如黑色的液體般流淌湧動著進了室內，再漸次幻化成人形的影子，他們都帶著很高的尖頂帽子，看不清五官包括表情。

　　無盡的黑暗將三人團團包圍，不知誰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喑啞，“聞人傾城，你的心還真大，忘記了當初的約定嗎?你和陳半山的後人，未免太親密了！”

　　聞人傾城仰頭一笑，“心大?呵……我的心，不是被你們的老大親手挖走了嗎?！”

　　她輕輕一躍，避過黑影們的包圍，落地時雙手一抬，運氣，一束束光芒自她手心躍動而出，籠罩在黑影之上，形成一道光網，捆住了一大部分的黑影。

　　光網的源頭連接著她的掌心，隨著她雙手握拳收緊，黑影在光網收縮的一瞬，消散化為虛無！

　　聞人傾城緩緩起身，恰好擋在陳白與陳南身前，她環視周圍更加沉默的黑影，露出淡漠的微笑，緩緩道，“聞人傾城，無心，記得了?”

　　黑影因為驟然減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數，並沒有剛才那麽來勢洶洶盛氣凌人，一時間安靜了不少。

　　陳白護著陳南，只見聞人傾城看似纖弱的身影，忽然就明白什麽叫心中一蕩，原本惱火她對自己老爹的事情無動於衷，但此刻面對共同的敵人，卻又忍不住被她的美所折服。

　　這種情緒的反覆和控制不住的欣賞，熟悉到像是刻進了骨血。

　　只見她向前踏了一步，清脆動聽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在我大開殺戒之前，滾。”

　　深夜的寒風吹進本就沒有幾分暖意的房間裡，冷得令人牙齒打顫。

　　“就算是陳半仙當年如日中天，也一樣慘敗，不得不立下誓約;何況你以為就憑這個小子，也能有陳半仙當年的本事?”

　　“你以為陳家出了個能入眼的後人，就可以囂張了?”

　　“你單方面毀約！”

　　黑影之中，發出各種頗具威脅意義的聲音，嘈嘈雜雜。

　　聞人傾城的臉色越發冷冽。

　　“我說——你們這群狗東西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美人姐姐不是說了嗎?讓你們滾。”陳白向前踏了一步，

與聞人傾城並肩而立，他也不知自己的身體怎麽就突然行動了，甚至開口，說的話，也不完全出自本身的意願似的。　　“半夜三更擾人清夢，實在可惡，不如你們集體——原地爆炸！”

　　陳白話一出口，數十道黑影當真從頭、頸處發出噗嗤一聲，炸裂開來，迸射出多道黑色的暗芒。

　　這下，僅剩的半數不到的黑影有些恐慌了，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是言靈術！是陳半山的言靈術！”

　　“撤！”

　　黑色的暗影們集體如潮水退潮般湧動著離開，不過短短幾秒，悉數撤退得乾乾淨淨。

　　“跟當年一樣，真叫人反胃，沒有血肉，死了也沒個響。”陳白悠哉悠哉望著黑影盡數退光，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裡，輕輕道了一句“關門”，院門和木門便應聲關掉。

　　房間內，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陳白轉頭，笑嘻嘻看著罕見露出錯愕神情的聞人傾城，自然而然地，說了一句自己也覺得莫名的話:“美人姐姐，許久不見。”

　　這種莫名的狀態，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面對病床上的林勘、面對前來求助的朱厚德， 他都產生過言不由衷的狀態，但是比起前兩次，這一次，他本身的意識更加清醒。

　　就好像，身體裡住了兩重人格，之前是另一重醒來，主人格沉睡，而現在是，兩個人格同時佔用著身體，他自身的意志清晰，卻無法取得對肢體言行的操控權。

　　當然，作為一個健康陽光又快樂的213青年，陳白還不至於人格分裂，他不過是體內睡著另一個人的靈魂，此刻徹底覺醒了。

　　聞人傾城的反應很好證實了這一點。

　　方才面對黑影暗潮時還不可一世的聞人傾城，此時身軀微微一顫，面對陳白，不太確信地輕聲喚道，“小痞子?”

　　陳白的手伸向她一對渾圓雪白探了探，忍不住咂咂嘴，“嘖嘖……又大了……美人姐姐，你的大凶器，真是壯觀……”

　　“啪！”

　　一記耳光拍在陳白的臉上，聞人傾城臉色泛起桃花般的緋紅，“死性不改！”

　　陳白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道濕滑從鼻腔裡流出，猩紅溫熱。

　　鼻血不知道是被聞人傾城一耳光扇出來的，還是被那柔軟的觸感給激發出來的，總之，陳白的主意識裡，一陣慌亂後，忍不住去回味那種觸感。

　　聞人傾城忽然上前，緊緊抱住了陳白，她一言不發，只是有幾滴溫熱的眼淚，落在陳白的脖子上，漸漸的變得冰冷。

　　一如陳白此刻的心情。

　　她的微笑是留給所有人的，而她的眼淚，隻留給了一個人——沉睡在他體內的陳半山。

　　戀情來不及開始，便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