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的口音有一股江南女子獨有的綿軟，帶著點讓人酥酥麻麻的柔糯，回蕩在房間裡。

　　秦淮歌遍徹

　　八豔才名平分秋色

　　佳句杯中遊

　　歌舞自風流

　　如是風光不知愁

　　一曲新詞一壺酒

　　浮光掠影過

　　花間袖

　　十裡煙雨重重

　　燈花逐水流

　　盛庭華筵依舊

　　琵琶聲色悠悠

　　香扇桃花繡

　　新辭一闋為君奏?

　　……

　　江南一帶就近地區的方言，本就相差無幾，阿玉一邊握著琵琶輕攏慢撚抹複挑，一邊淺唱的樣子，印在屏幕裡，別有一番歲月沉靜的美好感。

　　一棟裝修精良的獨棟別墅裡，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正用哈曼卡頓的藍牙回音壁聽著悠揚的琵琶聲和柔婉的江南女聲唱腔。

　　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紀，體格強壯，又因為營養過剩而有點胖。

　　他喝了一口參雞湯，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容姣好的女孩，半是欣賞半是不舍地歎了口氣。

　　“怎麽好端端的歎氣了?”中年美婦人帶著傭人進來送甜點，看見兒子神色鬱鬱，忍不住順著他目光往屏幕上一瞟。

　　“這小妮子唱歌還挺有兩下子的……玉生煙，你前陣子聽的評彈，就是她唱的?”美婦人看著自家兒子悶悶不樂的樣子，坐在他身邊，笑著勸道，“喜歡這小姑娘?不過她可比你之前追的那幾個只會扭著腰唱口水歌的網紅好多了。品味有提升了，兒子。”

　　男人對於音樂有點研究，從小不缺錢，設備一直買的頂級配置，於是他的耳朵也跟著一起挑剔得很。

　　網上的那些網紅，開著美顏，調著聲卡，男女都可以分辨不出，聲音也多是同款。

　　但對於專業人士來說，很容易就能聽出那些聲音裡作假的成分，就好像高明的化妝師可以很快隔著妝看清模特的五官。

　　因此，阿玉不做修音和後期的聲音就顯得極為難得。

　　“問題是她不做了，她說今天是最後一次直播了。”男人顯得頗為懊惱，別說甜品了，參雞湯也沒興趣喝了。

　　眼見兒子鬱鬱寡歡的樣子，美婦人心裡擰起來一個疙瘩，忌憚地朝屏幕上看了一眼。

　　女孩的確是一臉歲月靜好的模樣，但是人心隔肚皮，何況還隔著屏幕。

　　婦人清清嗓子，又開口，“寶貝兒子真的喜歡，買了這個網站也行，不過還是要當心，這幾年好多網紅都是以退為進的，就是為了騙你這種單純的毛頭小子，或者釣一兩條大魚。前陣子那個鍾雯不是也被爆暗地裡和很多金主糾纏不清的嗎?這種圈子亂的很，媽媽給你找人去查查她，先看看身家是不是清白的。”

　　男人正沮喪著，胡亂點點頭，根本沒理會他母親說的什麽。

　　就在這時，一曲唱罷，換了另一個人點了另一首歌，屏幕裡的阿玉微微一笑，“《丹青客》?這……我聲線不是很低，男女對唱的歌……我低音不行呢。”

　　她微笑著拒絕人的樣子都那麽溫婉動人，男人感歎著，盯著屏幕看得如癡如醉，卻突然聽見屏幕裡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

　　歷歷在目卻無從勾勒

　　夢邊彷徨已久的容色

　　誰執意流落人間作這

　　異鄉異客

　　屏幕中的阿玉有些吃驚，望著畫面外的不知何處，微微一笑，接著唱了下去:

　　不見咫尺丹青遠樓閣

　　水與墨溶成眉眼婆娑

　　收筆形意留紙上光陰舊

　　從何處斑駁

　　此後是兩人合唱部分，

男聲的溫柔低沉和阿玉柔婉清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極其合拍，相得益彰，以至於彈幕紛紛炸裂。　　【玉女果然有了野男人！】

　　【小哥哥聲音真雞兒好聽！我可以轉粉嗎?！】

　　【咳……據說聲音好聽的男人，大多時候長得……】

　　【可是煙女神就是例外吧！】

　　【……】

　　【說好一起單身狗，你卻偷偷牽了手……】

　　陳白遠遠看著阿玉的電腦屏幕裡跳出來的評論，忍不住捧腹——其實他本來就是隨口一唱，不想到洗髓之後他的嗓子除了能吼得特別響，還能拿來唱歌……

　　阿玉摘了耳機，有些嗔怪朝著陳白瞪了一眼，哭笑不得道，“本來我是打算說一聲就關掉帳號的啊……你沒開嗓子還好，你一唱就上了人氣榜……”

　　陳白聳聳肩，“我又不知道會這樣，這鍋我不背！”

　　大概是聲音錄進了直播，於是彈幕又炸了一波。

　　【666，我為你們這波秀得無法無天的恩愛瘋狂打call】

　　【單身狗受到一萬點暴擊！！！】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小哥哥有點萌嗎?】

　　【人家就要床頭打架床尾和了， 我看不下去了，狗友們，天台見。】

　　……

　　眼見直播間人氣一路飆高，阿玉在略帶歉意的笑容中，關掉了直播。

　　屏幕一黑，映出了男人泛著血絲的影子。

　　他握了握拳頭，神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這種自家女神被別人當白菜拱了的感覺……

　　“媽，現在，就去找這家網站的人談，不能買下來，也要入股，我要知道她的全部信息！”

　　美婦人看著自家兒子氣得臉都憋得有些紅的樣子，趕緊上前拍了拍他道，“別生氣、別生氣，媽幫你搞定！”

　　“現在就要！”男人吼了一聲，音響都跟著震出了回音。

　　美婦人連哄帶勸，總算穩住了男人。

　　出了房間，她換上平日裡一臉精明的模樣，打了個電話:“秘書?你幫我查查，那個在什麽貓咪直播唱歌的一個主播，叫什麽玉生煙的，給我查查她的底，住哪裡，什麽人。準備跟貓咪直播談一下入股的問題，記得先找人做一下評估。”

　　電話那頭輕輕應道，“是，董事長。”

　　美婦人擔心地看了一眼房間裡一個人生悶氣的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貼心的老傭人端了一杯咖啡遞了過來，“夫人，二少爺又讓您費心了。”

　　美婦人歎了口氣，“他要是有他哥哥一半成熟穩重，我就不擔心了。但是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舍得不管他?”

　　眸中精光一閃，美婦人語氣中多了幾分凜冽，“他性格單純，我可不會讓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女孩牽著他的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