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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第14章 緋河映月
  碧洛城,大量的人衝了出來。

  “明夕堂何處?”公羊客急問。

  “他能去哪,定是鑽進了首飾店!”荊簡道,“木先生、公羊先生,你二人去追馬隊,十裡後清平驛站有白馬齋的人,到時與店家說‘青牛’二字,自會給你們最好的馬!”

  “此地你如何應付?”木龍士忙問。

  “這事情簡單得很!”卻見荊簡摘掉了頭盔,露出左耳白紗,再把白紗拿掉,露出禿耳的疤痕!

  “這麽多年,我之魔,乃此盔吧!”說話之間,頭盔拋飛,大刀一轉,回身馳殺!這位老牌殺手煥然而變,身姿陡然利落了太多,透著赫然的豪邁!不知那頭盔是何等的沉重。

  “這天下真的變了,什麽時候,殺手可以這樣光天化日大肆殺伐了?呵呵呵!”公羊客幽幽而笑。

  黃昏了,落雪了。

  泥孩扭頭看著古揚,臉上泥垢已落,露出頗為俊朗的面貌,“在這馬背上,與在利刃下,有何分別?”

  “馬背讓你活下去。”

  “像棋子一樣?”

  “有這馬背,才有機會執子。”

  前方是一條河,名曰緋河,越過緋河便已出碧洛城三百一十裡,距西煞宮已近半程。

  緋河共十六座浮橋,浮橋乃是由平底船鋪就的橋面,最多隻可容三馬並行。

  “古主司,此時節水面冰虛,惟有浮橋可行。”

  但說話之間,東方溪又皺起眉頭,如此馬隊,人人單騎方有過這浮橋的希望。

  身後蹄聲轟動。

  古揚連割兩道繩子,馬嘶陣陣,隨即馬鞍突然翹了起來,一把把弩機猛地亮了出來。雖無準度,但勝在密集,一團黑雲般簌落而去!

  浮橋狹窄,輕雪成黑泥,頭馬立生怯意。

  駕!!

  揚鞭凝遠,猛然抽韁,頭馬瞬時一聲劇烈嘶響,旋即前蹄揚起、直立而起!它的後蹄如同兩個風馳的旋渦,帶動著整個馬身瘋狂轉動起來,烈性驟起!

  但見古揚一手拽住馬鬃,一手繞動韁繩,竟是把韁繩在馬脖子上繞了三周!

  奮力一勒,雙膝如鐵,終於――

  馬踏浮橋!

  東方溪在一旁詫然萬端,如果不是有精煉的馬背生涯,怎麽能在電石火花之間,重新掌禦一匹驚馬?

  三馬一排,悉數踏橋,就在走到中斷之時,浮橋突然崩暴開來!

  “換馬!”古揚大喝一聲,三人踏走馬背,換騎最後馬匹,紙刀一掃,斬斷所有彩繩。瞬時間,濃密氤氳浸滿了緋河東西。

  “讓馬踩住河底!”

  “什麽?”

  “往下拽馬鬃!快!”

  東方溪懵懵怔怔,依言而為,青鬃馬果然下沉。

  “聽我口聲,十聲之後,人馬一同露出水面,我們隻有一次喘息的機會,然後便可撐到對岸!”

  在煙霧的掩蓋下,連人帶馬一同沉入水下,此處水深隻有不到一丈,算是青鬃馬的“淺水區”,即便水流阻擋,馬腿仍可發力。

  這水底寒得徹骨,東方溪的內心更是酷冷,縱使到了對岸,以這等追殺之勢,何以熬到西煞宮?

  果不其然,對面殺手嚴陣以待,像一支殺手衛隊。

  風雪交加,天色漸黑。

  對岸叢林之中,忽然馳出一匹白馬,馬上一位藍衣女子。

  那是天地間特有的藍色,似乎她隻有這種色彩,也隻有她把這色彩襯得更美。

  雪花落在長發,清眸不避長風。

這樣容態的女子,養在深閨可昭天下,若得相識當歎天緣,而今白馬藍衣單騎馳救,可稱這天下無雙的福分了。  仿佛一切都慢了下來,余暉恨不得多照片刻。

  舞映樓台夜,影隨清淺切。

  一道長索,蜿蜒而出,夜子清單騎入陣!

  草葉颯颯、白馬蕭蕭。

  長索攀天、軟劍映月。

  縱使佳人宛在前,猶歎相逢不夢中。

  東方溪看得癡然,美便美了,還有如此曼妙的技法,莫不是酒中的“瑤仙子”吧。相比之下,古揚三人就尷尬得緊了,一個個濕漉漉不說,一凍之後分外“凌厲”,衣如甲、發如刃。

  二人才大吵不久,而且夜子清從不是什麽溫柔女子,古揚卻也不敢表露太多熱忱,“此去西煞宮伏兵眾多,北冥殿與瀟國殺手皆出主力,這百裡,我幾人遠遠不夠。”

  東方溪也道:“此時來看,我方頂級殺手都被拖住,姑娘可否先行告知西煞宮,隻要那邊知曉,方可保一切無虞。”

  夜子清道:“北冥殿與瀟國殺手早已做了萬全之策,我是正巧前方驛館有事,才來得及馳援。”

  “那驛館可信得過?”古揚問道。

  夜子清點了點頭,“不過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一旦對方發覺延遲,必會強攻驛館。”

  “驛館再議。”

  驛館內,東方溪與泥孩都換了乾淨的衣服。

  古揚面前,一個中年男子一邊指著地圖一邊說道:“此距西煞宮尚有百裡,我派人已探出十裡,對方主力不在此地,前路倒還平順。”

  “如果繞道呢?”

  “一路多為曠野、難以藏身,縱使繞道也是無用,除非先向東退、再往北上,以北面地勢為障西進,屆時再向南折走,抵達西煞宮。隻是這個過程,粗略算來也要五日時間。”

  “如果不去西煞宮呢?”

  這時,夜子清眯了眯眼,“之前的路根本不是到西煞宮最近的路,你的本意根本不是西煞宮?”

  見古揚不語,夜子清又道:“也就是說,公羊先生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追到你,他們才是去了西煞宮,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們回渡緋河,再北折去鬼石鎮,難度總應低了些。”

  豈料夜子清輕嗔一聲,“你不講清,我便不做!”

  心思剔透的東方溪看得詫然,這一瞬的夜子清微怨、輕赧,儼然是無數男子最渴望的情態。

  “我方殺手主力不在此列,北冥殿與瀟國殺手真正的力量必會追尋公羊先生,此間情形,不過對方為了萬無一失而安排的一支殺手。所以,我們要把自己變成疑兵,不再一路向西,反而讓他們覺得此為一計。”

  古揚的話,夜子清顯然很不信服,“以北冥殿和瀟國的實力,縱使漫天撒網也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為今之計,隻有西進才有一線生機!”

  “就算平安到達西煞宮,地宮周邊皆是高手,誰來接應我等?”

  “無論如何,再不可東渡緋河!”夜子清言語決絕,不容辯駁。

  古揚凝著夜子清,“姑娘為何非要西進呢?莫非東渡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

  四目相對,夜子清眯眼望著古揚,“有話請說完。”

  “我之所以改道,目的正如姑娘所料,西煞宮本就不在計劃之內,所以,我不可能去西煞宮。”

  古揚緩緩站起身來,又道:“自從我進入這間驛館,姑娘你等都在竭力向我昭示西方坦途。而不久前緋河遇襲,對方奔走都以陣型示之,這是久練陣法殺術所形成的習慣。而放眼北冥殿與瀟國殺手,這不是他們慣常的手段。”

  “所以,古某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另一夥人在追殺姑娘你們,不巧的是先追到了我們。”

  此言一出,東方溪與泥孩俱是寒栗,更是祈望古揚不要再言,此間形勢,對方想要動手,乃是瞬息覆滅的事。

  夜子清冷道:“你當真不去西煞宮?”

  “此非我一人之事,若去西煞宮,前功盡棄。”

  古揚說話間,那手持地圖之人已暗有動作。

  也在此時,古揚話鋒急轉,“姑娘本可一路西進,卻回轉緋河之畔救在下一命,隻憑此舉,我雙方便不應有棄,當哿ν摹⒐材鄙貳!

  那人輕哼一聲,“同心”或可,但就眼前三人,“戮力”恐是奢望。

  “但東行惟有死路一條。”

  “西進也未必可活,方才所言之探報,恐是假多於真吧。”

  那人剛要開口,卻被夜子清止住,“如若東行,正面交鋒何有勝算?”

  “正面交鋒總好過暗中設伏,如果姑娘信我,我等走北三浮橋,或可安渡緋河。屆時沿鬼石鎮南側疾行,鬼石鎮周邊人跡複雜,方是生路。”

  那人凝眉視著夜子清,眼前男子話中滿是“如果”“或可”,如何讓人信服?

  但出其所料的,夜子清竟然做了應允的決定,這麽多年,尚是首次看見“主人”沒了“主見”。

  暗夜朗月,風聲凜冽,八匹快馬安然渡過緋河浮橋。

  若說最詫異,當屬東方溪與泥孩了,怎麽費盡周折又繞了回來?

  但過了浮橋,古揚並沒有北上鬼石鎮之意,而是繼續向東。再行十裡後,夜子清一方的人都不由變了神色,這條官道的盡頭竟是――

  碧洛城!

  “古揚,你幹什麽!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鬼石鎮的方位!”

  “此事已再經不起變數,這條官道是惟一能滿足我們雙方的路。”

  “你騙我!”

  夜子清話音乍落,此處林間風聲驟緊,枯枝搖曳、蹄聲如鼓。

  片刻之後,七人七馬、七把金劍,月光一映,金劍之上遍布詭異符文。

  “銘閣七劍!”古揚這邊,馬隊大驚,透著深深的驚懼。

  銘閣,是洛國的殺手組織,實力不能與西煞宮比,但頗為活躍,在老牌殺手勢力隱去的這些年,風頭十分強勁。

  夜子清目光一掃,“古揚,東南的黃虛劍是七劍最弱一環,待攀天一出,你三人立馬走黃虛劍,生死在此一舉!”

  古揚面色寒起,“你所言,是誰之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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