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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第22章 烽煙欲起
  “古揚小子,老夫當年只是誤入此地,恰巧身無分文,正好你酒不錯,未想相談尚歡,隨手拋下絳棗。”顧九州拿出一大串機緣巧合的說辭。

  “顧老,您真的拿不出那點酒錢?”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惦記那點酒錢?大丈夫行走山河,有所念有所不念,你這搞得老夫好沒面子啊!”

  “說來說去就是您還沒錢嘍?當年您的書賣出千百萬冊,怎會至此?”

  “書是我寫的,可我不知道錢讓誰賺了啊!”顧九州面露痛惜,“那小娃娃不錯,可老夫沒空陪他,我那宿在你這喝了三個時辰,我最多陪他三天,你我再不相欠,拿一筐棗子找我也沒用!”

  “您當日說,山河才是大雍的骨血,只有讀懂山河的人,才能左右這個世界,晚輩以為此非酒話。”

  顧九州微微一滯,隨後搓著手掌道:“酒不酒話不重要了,老夫行將就木,哪管什麽骨血。”

  “若是老先生心念為此,便不會跋涉而來,您對大雍有所期待,心志仍在山河。”

  “我知道你小子牙尖嘴利,當年一敘也確實暢快,但老夫余生不多,晚知這看了一生的山河早該到了放下的一刻。”顧九州端起那熟悉的七彩羅綺,此酒不烈,可堪多飲。

  “那叫風林兒的孩子,天資前所未見,但要熟稔大雍山川絕非朝夕之功。古揚,凡事不可操之過急,依其心智、任其去思,才是不壞這難得天賦。”

  “顧老,您應知我些許,若是急於林兒,不會有今日之見。”

  顧九州雙目忽然凝定,“此,何意?”

  古揚起身從書架拿出一個卷軸,舒展開來乃是一張二尺長寬的小地圖,此圖所畫很是奇怪,只有一道濃烈的山脈,左右皆是稀疏茫淡。

  這,正是煙雲山脈。

  “此脈凡物皆在心間,何須給老夫看?”

  “顧老,多年以來東西兵道只有天劍閣,如果要開辟新的谷道,最有可能選在何處?”

  顧九州聞言,不僅是凝定了,更多的是抗拒,“不得不說,你小子厲害得緊,此事為我多年所研,這世上不會有第二人知道。”

  話鋒一轉,顧九州道:“不過你休想從我口中得知任何與之有關的信息,山河有山河的靈魄,煙雲山脈是護佑之脈,大雍不能再有第二個天劍閣,不然西方列國在朝夕之間便會被強大的東方吞並。”

  “顧老,東方能人異士無數,我們都不能保證,他們會不會發現煙雲山脈的某些可能。”

  “危言聳聽。”

  “顧老若觀世事,應知年前楔國之敗,敗得蹊蹺,它在有意削弱瀟國,待不可自保時,便生難測變數。屆時東土直通瀟國,天劍閣這東西方惟一要道不再成禦。”

  “這些都是你的臆測,我若告知修谷之地,日後你便可以主導此事,是修是保不過你一道心念罷了。”

  這時,古揚探手一指地圖,“這野波嶺地勢雖高,但眾山之間皆為平地,若能夷平這七座小山,當有拓谷之機。”

  “荒唐!拓谷只能依山勢伐林木,平山開道簡直滑稽可笑!”

  “是了,山川才是顧老的江湖,不予殺手不予謀士,卻可以左右這天下所向。”

  顧九州目露微驚,“此言,竟與七年前一字不差。”

  “七年之後,顧老字字猶記。”

  “攻心之輩,無出你右。”

  ……

  兩個月後。

  凌瀟天池為瀟水發源,

這是瀟國的聖水,不容侵犯的神聖領地。  除非祭祀拜天,牧野絕少踏臨此地。

  而今日,他卻孤身一人來到這裡,手中的烏龜攀動難安,時刻都想逃離手掌。蜿蜒上行,直到看見凌瀟天池,一個白衣黑羽之人出現在面前。

  此人個子奇高,那一條背脊蘊著強勁的撐持之勢,莫名地讓人心安。

  這是一個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崇煙八柱石”之一,“鬼智”柴珠。

  崇煙閣,有著神奇的魔力,他們縱橫捭闔豐碩的東方五國,是當世謀士的神話。之於西土,這是八柱石從未染指過的土地,也無人知道,他們會醞釀出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黑羽扇,不知是何種飛禽的羽毛,透著黑晶一樣的色芒,映之可以看見自己的面龐,只是層層疊疊之間,面目扭曲而猙獰。

  牧野不無憂慮,“先生智計深遠,實讓本王難測,可否告知一二?”

  “雍平道。”

  話音乍落,牧野立時一震,“雍平道之要害,先生應是知曉,此道三百年前便做過嘗試,經多年多位前人評測,此乃大瀟之患,萬不可開。”

  “時過境遷,當年之評難足後世,為今七國早沒有時間針綿試探,狼奔豕突、大開大合才是未來天下的模樣。”

  “可一旦有所差池,必萬劫不複啊!”

  牧野內心惶動,雍平道之計,柴珠並非第一個提及,但此計就像即將蠱蟲的蓋子,立時引來漫天的痛斥謾罵。

  這位“崇煙柱石”真能趨利避害?

  “萬劫不複此言不假,十日之後,大瀟北望且看哀鴻。不過有一點國主要明確,雍平道不是誰人打開,而是被攻破。”

  ……

  江山萬裡、錦華長駐,不及此間渡。

  深巷故裡、瑣窗封戶,酒畫揚前路。

  ……

  墨雲冉冉情知處,一心往、錦織衣。

  皚雪施施溫酒時,誰不慕、琅居士?

  ……

  臨近溫酒入畫,天下文人墨客騷動難耐,一首首詩、一幅幅字,產量頗為驚人。

  “大兒買鞍歸來,中兒喂馬正好,小兒呱呱哭叫,娘會釀酒、兒能作畫,畫技雖陋,陋有陋妙!”

  風林兒讀著一首詩,嘿嘿笑了出來,“主司,這署名可是一位大詩人呢,怎麽會寫這麽滑稽的東西,是別人盜了他的名號吧!”

  古揚笑道:“我看這才是大詩人的手筆,寥寥字句,一家人情態躍然紙上,這才是功底。”

  牧襄也笑了笑,“寫得出畫面可比辭藻堆砌厲害多呢。”

  “林兒,公羊先生還沒回來嗎?”

  風林兒撇了撇嘴,“都三天了,碧洛城來的那個大人物,簡直不得了!”

  牧襄也道:“柴珠此人聲名頗盛,在東方活躍了三十多年之久,他雖是崇煙八柱石,但早早便另立門戶,稱為天珠門,宮中不少密卷都有他的名字。”

  古揚道:“既是密卷,應有很多秘聞吧。”

  “不曾所聞,怎會知道哪些是秘聞。”牧襄搖頭輕笑,“柴珠給我最深的印象,便是此人堪稱殺手界的善人,天下許多老牌殺手都受過他的恩惠,更有甚者乃是救命之恩。所以……我想公羊先生應當也在此列吧。”

  古揚沉默起來,“鬼智”柴珠的到來,徹底改變了碧洛城高層人物的動向,這個人帶著強大的吸附之力,碧洛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吸附而去。

  人們欽服於柴珠的威望,但在古揚看來,事情有些可怕。

  這個兼具殺手與謀士並幾近登峰之人,想來不會隻做宴請故交、把酒敘舊這樣的事情。更讓古揚坐不住的是,這一月以來的西土太靜默了,靜默得讓人覺得溫酒入畫不會再出任何差池。

  柴珠出現的時機頗為微妙,他的動作也太讓人迷惑了。不止是公羊客,古揚知道的還有明夕堂、青蒼沚、荊簡,自己所熟識的這些老牌殺手都進了柴珠的“局”。

  柴珠會向他們傳達什麽?用怎樣的方式傳達?是蠱惑還是離間?作為崇煙柱石的存在,他的任何一個字都能擊中人心。

  正在這時,步彩樓匆忙走了進來,牧襄很明白地帶著風林兒出去了。

  “怎麽樣?”

  “那個柴珠是頂厲害的殺手,實力猶在明夕堂之上,此次他還帶來一個二十人左右的殺手衛隊,各個都是厲害角色。”

  “這幾天他們在做什麽?”

  “柴珠帶來了十幾門殺術,確實高深得緊,他知道所有人的弱點,這些殺術所帶來的快感怕是無可相比。我沒有你想得遠,但覺柴珠此來,恐怕十分不妙。”

  但見古揚一語不發,反是快步出了書房,來到三生園最大的槐樹下,顧九州正在那裡飲著七彩羅綺,慢條斯理,恍然與酒對話一般。

  “顧老,雍平道真的沒有打開的可能?”

  “哎呀!你小子就是杞人憂天!”顧九州慢慢放下酒壺,突來擾了興致頗是不滿,“我那日是犯了何種糊塗,與你講哪門子雍平道!你且大大放寬心,除非瀟國瘋了,否則不可能動雍平道,此道若開,烽煙永無止息!”

  “不,現在重點不是瀟國是不是瘋了,而是雍平道到底能不能打開?”

  見古揚如此急切,顧九州心知事有不對,細思道:“我當年走雍平道時,山貌不曾有變,但依各種標注來看,卻有人準備開辟,而且計算頗為精準,非三年五載可就。”

  “若依標注開辟,多久可通?”

  “人力足夠,不出一月。”話到這裡,顧九州不由一凝,“古揚小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瀟國只有可能開煙雲,怎敢打雍平道的主意?天下誰人不知雍平道的利害,這不是找死嗎!”

  “可如果瘋了的不是瀟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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