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處有專門的法政工作間，裡面工具基本齊全。

　　賀音起不喜歡這個工作間，進來後汗毛就沒放松過，一直刺蝟毛似的直挺著。

　　做律師期間他曾‘有幸’見識過解剖現場，與他幻想中用精致小手術刀開一個精細小口子完全不一樣，而是從脖子打個大丫字將屍體前胸切開，內髒也得切開，檢查內部情況及內容物。

　　那場面，他見識過後，念念不忘，光噩夢就做了半個多月。

　　威廉王先處理手指。

　　他在屍體右手中指和無名指上注射甘油，等待褶皺皮膚恢復‘彈性’。腐爛較嚴重的小指和左手殘存四指的皮膚切割下來，他用工具小心展平後抹上油墨，在指紋卡上滾動，印下殘缺不全的指紋。

　　“這些等回去拿到指紋庫對比。”威廉將切割下來的手指皮膚封好，指紋卡謹慎封到專用袋內。

　　“所有人的指紋都在指紋庫裡嗎?”

　　這個年代的指紋庫，不可能收錄所有人的指紋，幾十年後的現代，也沒這麽全面。但賀音起心存僥幸，希望這個年代處於平行時空中，有著超前的技術。

　　“有過案底的才有。”

　　威廉王打破賀音起的小奢望。

　　屍體胸腹已經被安欣暴力打開，馬裡亞納海溝一樣的裂口中，擠著腐爛開口的內髒。胃部口子開的有點崎嶇，一看就知道是非專業人士下的毒手。

　　用被揍出來的淤青想，威廉王也知道，這是安欣下的手。

　　能像是提溜一代油條一樣將一顆爛人頭大剌剌提到法政處，直接放在他辦公桌上，只有安欣才能乾出這種事情。

　　就著安欣切開的口子，威廉王檢查屍體內部，得出結論，“屍體被拋棄之前，曾經被冷凍過一段時間。”

　　“內髒腐爛程度低，外層腐爛程度高。”賀音起曾接過一個委托，那位就是殺了人後為了混淆死亡時間，將屍體用冰櫃冷凍起來，然後拋屍到水裡。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外表已經開始走向腐敗，內髒還被殘存冰塊保存的很新鮮。

　　“不錯。我們那邊正招人，你要是有興趣，可以過去試試。”

　　朝賀音起豎起大拇指，威廉王誇張恭維誇讚，暗示要給賀音起升官發財的機會。他想將賀音起拉到他這個陣線，使小心思排擠安欣。

　　賀音起拍掉威廉王靈魂伸過來的黑色友誼之爪，示意威廉王趕緊乾活，別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有別的發現沒有?”

　　“還有牙你沒查呢。”安欣怒目金剛似的瞪著威廉王。

　　威廉王趕忙解釋，“不是我不查，這得按照順序來。我得先回去對比指紋，查清楚屍體是什麽人。知道屍體身份了，才有可能查清楚牙齒來源。要是現在就查，那我真沒辦法。我只能確定，這顆牙不是這具屍體上的，因為屍體的牙齒明顯要白一些。”

　　“那行，你趕緊去查。幾天能查清楚，我去找你。”安欣舉起拳頭，隔空朝威廉王緩慢杵了兩下，“要是你再把這個像那顆腦袋一樣焚毀了，我就一天三頓的去找你。你明白嗎?嗯?”

　　“明白明白，我明白。”威廉王連連點頭，並趁機解釋一下上次那件事情，“上次那個人頭，是真的腐爛程度太大。我給你那時候的上級打過電話，是經過他同意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找他問問。”

　　“行了行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去找他。”安欣就是因為打了這個上司，才被調到這個地方，怎麽可能去找上司查證。

　　原本活躍在威廉王附近，為威廉王打下手的賀音起，此時凝固在牆邊。

　　他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

　　那位聽不進人話的跳樓客，此刻正倒在屋頂，腰部以下沒入屋頂當中，腦袋對準賀音起，離賀音起腦袋只有幾十厘米距離，隨時都會硬撞下來。

　　賀音起和跳樓客展開拉鋸戰，像是互相瞪眼睛看誰先眨眼比賽。

　　他不動，她就不砸。

　　他要是敢動，她立馬就砸下來。

　　“別這樣行嗎?大姐，別老針對我，又不是我殺了你。”賀音起好聲好氣同跳樓客商量，讓她換個人去針對，譬如安欣就挺好。

　　“你是想讓我幫你找到凶手嗎?還是想讓我給你家人帶話?那你就直說，或者寫下來，別整這些討厭的。”

　　跳樓客堅持自我，無動於衷。

　　“我警告你，我要動了。你要是敢砸我，我饒不了你。我什麽都乾得出來，我可是沒有做人底線的，我能半夜去把你墳給挖了。”

　　賀音起真能乾出這種事情，他乾過。

　　當初王江波聯合村民打斷他的腿， 過後不久，賀音起就半夜去把王江波他爸的墳挖了，塞了一坨牛糞進去。

　　別人對他不仁，他就會還一百個不義。

　　跳樓客還在那杵著，就是不走。

　　賀音起一咬牙，朝旁邊猛然一蹦。

　　在他蹦起來的瞬間，跳樓客朝他腦袋砸下來，像是一陣卷著冰碴子的西北風穿過他躲避不及的左半邊身體，消失在他腳腕部分。

　　砸了這一下還不夠，跳樓客又回到了頂棚，再次朝下砸。

　　連砸三次，跳樓客砸完就溜，沒留下絲毫痕跡。

　　賀音起差點兒被跳樓客給砸癱了，幸虧後邊有牆給他依靠，要是沒牆，他現在準得毫無形象的蹲坐在地上。

　　“你又鬧什麽呢?又見到鬼了?”見識過賀音起一次異常的安欣，根本不相信有鬼，以為賀音起又在故弄玄虛，想引起他們注意。

　　同安欣恰恰相反，威廉王特別迷信，每天出門前都得查查從師父那求來的運勢薄，連出門時候先邁那隻腳都有講究。

　　見到賀音起這模樣，在野玄學弟子威廉王認定賀音起是撞鬼了。把脖子上掛的十字架拿到手上，他詢問賀音起都看到什麽。

　　聽到賀音起的敘述，威廉王斷然冒出四個字，“劈棺追凶！”

　　“劈棺追凶?”賀音起聽說過這個詞，知道這是茅山術的一種。老香港時期，有些人被謀殺，找不到凶手，家人就會在屍體封棺後，將菜刀劈進棺材裡，連同棺材一起送上路。

　　“你是凶手！”安欣突然衝向賀音起，將賀音起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