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的點點頭，張崇高不辯解。

　　在喬榮生面前，張崇高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則。

　　能用一個字來回答，張崇高就絕對不會用上兩個字。語氣也保持平靜無波，眼神枯燥乏味，盡其所能的讓喬榮生感到無趣，主動離開。

　　趕是趕不走的。

　　在與喬榮生認識的二十多年，張崇高從沒成功趕走過喬榮生。

　　無論明著趕暗著趕直著趕還是拐了一百道彎的趕，喬榮生都不走，像是大了七八號的張明美，牢牢黏在張崇高身邊。

　　張崇高想殺了喬榮生，一直想，但一直不能。

　　張崇高爸爸沒死之前，張崇高畏懼張崇高爸爸絕對權威的地位，不敢對喬榮生下手。張崇高爸爸死後，喬榮生‘湊巧’繼承了張崇高爸爸一部分遺產，裡面有些照片和文件，記錄著張崇高犯下的罪案。

　　此時，早已成了探長的喬榮生，將那些東西‘珍藏’起來。

　　喬榮生沒有借此威脅張崇高，主動請纓成了張崇高專屬清道夫。他將張崇高犯下的那些案子嫁接到其他人身上，幫助張崇高逍遙法外。

　　張崇高離不開喬榮生。

　　厭惡卻又不得不粘合在一起，這感覺就像是寒冬借宿，只有一床滿是髒汙和虱子的臭棉被，不想蓋卻又不得不蓋著取暖。

　　勞苦功高為張崇高解決了王江波的喬榮生，以有功之臣自詡，一改之前過來十幾分鍾就走的短小作風，從東南說到西北，從寡婦說到鰥夫，硬扯了一個多小時，才意猶未盡的告辭離開。

　　出了門，他不舍的連連回頭，奢望張崇高能留他秉燭夜談。

　　張崇高朝喬榮生擺擺手。

　　喬榮生誤以為張崇高讓他回去，驚喜轉身。

　　“一路順風！”

　　趕緊丟出這句話，張崇高及時阻止喬榮生留宿。

　　“總算走了。”

　　聽到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張崇高語調輕松起來，又開始哼起他專屬的小調兒。

　　大腦在進行偵探計劃的賀音起，屏蔽了小調的攻擊。腦仁戴上眼鏡，翻找著記憶裡珍藏的偵探片，拆分組合了裡面的破案過程……一個多小時轉眼即逝，被再次鎖進牢籠的賀音起，想出……零條越獄方案。

　　原本他打算找張明美幫忙，讓她幫忙打開籠子。

　　只要他能離開籠子，他就有一萬種辦法離開。

　　可張崇高把他鎖進籠子後，沒有像之前那樣把他放在地下室，而是連鼠帶籠子一起放在枕頭邊。

　　張崇高這麽做，完全堵住了賀音起離開牢籠的路。

　　因為張明美根本不敢出現在張崇高面前。

　　“神使，神使?”賀音起無計可施之下，在意識海裡再次呼喚神使。

　　“神使，你幫我一把，好嗎?隻一把。我得出去，必須得出去。我再不出去，連王江波都會沒命的。你之前看到了嗎?他們殺了王天真。你作為神使，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這種殘忍的事情發生?既然你都能冷眼旁觀了，為什麽還讓我來幫忙破案?”今兒受到的刺激太多太大，導致賀音起情緒十分不穩。原本他只是打算讓神使幫一把，說著說著，他就控制不住火氣，恨不能對神使破口大罵。

　　“神使，隻幫這一次，隻一次。我知道破壞規矩要受到懲罰，我願意接受懲罰。我就是想救人，你讓我來的目的不就是讓我來救人嗎?神使，你出來，求求你，出來好嗎?”賀音起曲起左腿，準備跪到地上，給神使來上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

　　“救她，救她……”

　　屍體突然出聲，開啟複讀機模式，不停重複著救她這兩個字。

　　還沒跪穩的賀音起，被安靜房間中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五體投地趴倒。

　　他倉皇抬起頭，擔心吵醒張崇高。

　　張崇高好夢正酣，紋絲不動的躺在原處，沒有因為賀音起的異常想動而出現任何反應。

　　扶著地面坐穩的賀音起，在屍體不斷的嘮叨中，突然福至心靈。

　　屍體讓他救的是張明美！

　　那隻人不人鬼不鬼的小怪物。

　　他剛來到這個屠宰房的時候，房間裡的活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張崇高，一個是藏身在房子某個窟窿裡的張明美。

　　屍體肯定不會讓他去救張崇高。

　　除非屍體像神使那樣失去正常人的思維，以為變態可以被改造，可以被救贖。

　　排除張崇高，只剩下張明美。

　　用意識詢問屍體，賀音起想從屍體那裡得到確定答案。

　　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候，屍體突然掉鏈子。之前就像是拉烏龜蛋一樣不停重複著救她這兩個字，在賀音起詢問後，聲音好似被一刀劈斷似的噶然而止。

　　再次詢問屍體，賀音起沒有等來屍體的回答。

　　賀音起拿捏著老學究姿態，邊思考邊摸胡子揉下巴。幾秒種後，他在意識海裡詢問屍體，讓他救的是不是張崇高。

　　這句問話的最後一個音調還飄在半空，屍體又開始了老和尚念經。

　　賀音起接著又問，要救的是不是喬榮生。

　　屍體繼續重複著那兩個字。

　　咳嗽一聲潤了下嗓子，賀音起把第一個問題重複一遍。

　　屍體聲音瞬間停止。

　　賀音起了悟，要救的就是張明美。

　　這具屍體，就像他一樣，被下了某種禁製，無法直接對他說出答案。

　　他在意識海裡同屍體商量，讓屍體把張明美叫過來，先救出他。然後，他再幫助張明美逃出這個變態魔窟。等逃到安全地方，他們再想出一個完美計劃，弄死張崇高和甄楠楠這兩個變態。

　　去他的狗任務。

　　讓救贖這個詞打包滾蛋。

　　賀音起沒本事救贖變態。

　　能夠以德報怨救贖甄楠楠的人，被甄楠楠親手殺死了。

　　至於他，不把甄楠楠和張崇高千刀萬剮，已經足夠善良。但他不會放過他們，不會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無論任何情況，不管什麽規矩，他現今目的只有一個，逃出去，然後回來殺了他們！

　　停止重複‘喊山’的屍體，沒有送來張明美，送來了王江波這個人頭豬腦的倒霉蠢蛋。

　　左手拿著剔骨刀，右手拿著菜刀，被張明美放開的王江波，靜悄悄推開門，墊腳進入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