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音起和王江波之間的仇恨,起源於殺豬匠家的女兒。他們兩個當時都窮困潦倒,一個住在露頂窩棚一個住在破廟,前後腳對殺豬匠女兒起了歪心思。
賀音起是個真小人,一直如此。
王江波卻是個偽君子,披著吃苦好學熱心幫助他人的外套,把所有人都迷惑的昏頭漲腦,沒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當年還沒出茅廬的賀音起,也以為王江波是個好人,一直拿王江波當兄弟。
偽君子和真小人鬥起來,上半場吃虧的肯定是真小人。
賀音起吃了大虧,被誣陷偷窺村裡寡婦洗澡,還被抓了個人贓並獲。
事情真相是,王江波約他出去談判,結果把他引到了寡婦家後面樹林子,到了後,王江波說還邀請了殺豬匠女兒說個清楚,讓賀音起等在這兒,他去接殺豬匠女兒。結果,殺豬匠女兒是接來了,還帶來了全村的人。
王江波心思縝密,臨走時趁著黑燈瞎火朝他腳前丟了條寡婦的大紅褲衩子。
物證也有了!
賀音起有嘴說不清,也沒有家人可以依靠,差點兒被村裡人活活打死。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王江波給他腿上來的那一棍子,打斷他腿骨不夠,還朝斷處狠狠踹了兩腳。
小有成就後,賀音起設了套坑慘了王江波,順便打瘸了王江波兩條腿,報了仇,但心氣兒始終順不下去。
仇人見面,那是分外眼紅。
先兵後理!
管他是在前生還是今世,是王江波還是王波江,先打他個頭破血流再說。
賀音起暴竄而起,揮舞著爪子抓向王江波那張油膩大臉。
王江波雖然禿了頭肥了臉,但身手極為敏捷,順手從旁邊拿起一個盤子,狠狠拍向已經飛到半空的賀音起。
“啪!”
賀音起被砸啪在桌子上。
王江波眼明手快捏起賀音起的尾巴,連脈搏呼吸都不鑒定,鐵口直斷道:“它死了。”隨後,他大步走到窗口,一把拉開窗戶,將賀音起丟到了窗外。
姑娘愣了好一會兒,尖叫一聲,疾步朝外奔跑,要出去尋找賀音起。但她在外面來來回回找了好長時間,連根賀音起身上的老鼠毛都沒找到。
被丟出窗外的賀音起,現今正在下水道汙水裡徜徉呢。
賀音起落地後打了個幾個滾兒,滾進了掀開半條縫的下水道,“噗通”一聲落進了汙水裡。在汙水裡垂死掙扎了幾個回合,賀音起找到了存活下去的辦法,張開四肢仰躺到水面上,借助水的浮力苟且偷生。
出師不利,不僅被和老仇人一個模樣的禿頭一盤子乾趴下,還把張崇高證件落在了包裡。
得去把證件找回來。
在此之前,他得先想辦法離開下水道。
在水裡小心翼翼劃拉了一下,成了老鼠也不會游泳的賀音起,擔心起了自己的鼠命。
“劈啪”一聲悶響,仿佛一個大水泡爆裂開。
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從水下鑽出來,緊緊貼在賀音起右側臉頰。
塑料袋散發出奇怪的臭味,像是臭豆腐混合了消毒水然後在烤箱裡加熱後蒸騰出的味道,熏刺的賀音起眼淚都出來了。
但他不敢動爪推開塑料袋,怕一動爪,就失去浮遊狀態,沉入臭水裡。
又一聲“劈啪”
又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從水下鑽了出來,貼在了賀音起左邊臉頰。
“劈啪劈啪劈啪”
像是著急搶廁所似的,
三聲悶響緊跟而來,帶著它們的黑塑料袋好夥伴。 這五個碩大的塑料袋,圍堵著賀音起小小的身軀,像是小個子明星請的大塊頭保鏢,帶著他在臭水溝中衝鋒陷陣,撞開爛樹枝,撞跑水蛇,撞掉一個腐爛人頭的耳朵……
夾在塑料袋中間的賀音起,一聲都不敢吭。
……有自主意識的塑料袋……散發著防腐液和屍臭味……
賀音起的心髒縮成芝麻大小,膽量縮的更小,藏在心髒身後,大氣不敢喘。唯有皮囊無處可藏,戰戰兢兢的僵直在外,像是個愚蠢的矽膠肉皮套子。
他腦袋左側的塑料袋突然發出簌簌輕響,有只看不見的手在解著塑料袋上的結扣。
結扣疊了三次層,層層都是死扣,解起來很費時間。換做其他人,肯定會不耐煩的放棄解扣,一把撕開黑塑料袋。
這隻無形的手卻極有耐心,緩慢的一點點解著結扣,一層,兩層,三層……塑料袋被緩慢打開……
一顆人頭!
塑料袋裡是一顆人頭,被張崇高摟著睡覺的那具屍體的頭顱!
乾枯成近似木乃伊狀的人頭,由仰面向上的姿勢緩緩轉動,側臉對著賀音起。
賀音起尖叫一聲,驚恐過度導致超能力爆發,化身老鼠俠,猛劃兩把水縱越到一個塑料袋上。它驚恐的彎腰抓著塑料袋上的結扣,警惕著人頭的下一步動作。
“救她,救她……”
人頭嘴裡發出沉悶的請求聲,聲音像是來自異界,鬼魅陰寒。
“救,救誰?”賀音起牙齒打著架,咯咯咯的聲音比他說話的聲音都要響。
頭顱沒有回答賀音起的問題,機械性的重複著救她兩個字,就像之前搖椅上那具屍體一樣。
“她已經死了,零碎了。”賀音起想到那個被切成零碎的女孩,打了個冷顫。
頭顱和搖椅上那具屍體犯了同樣的毛病,像是啞巴了一輩子突然得神仙指點開了嗓,激動到失去理智,再也關不住那張嘴。
“救她,救她,救她……”
這兩個字就像是魔咒一樣,在下水道中回響著,在賀音起耳膜上敲打著,在他心髒上蹦跳著。
“你們要我救的到底是誰?是男是女?活的還是死的?說個名字或者什麽特征之類的。”賀音起躲在塑料袋結扣後,快速吐出一堆話。
屍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好似壞掉的錄音機,用同樣的語調不同重複著那兩個字,直至到了分流處。
賀音起估量了一下塑料袋到岸邊的距離,後退半步,弓腰起跳,堪堪抓到了岸邊。他兩條腿在半空扒拉了幾下空氣,總算蹬到了側面凹凸不平的石頭上,攀岩上了下水道內的水泥岸上。
到了實地,賀音起迅速回頭。
頭顱消失了!
那些塑料袋也不見蹤影。
沒有被水流衝到前方,也沒有跟著他上岸,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你還在嗎?”賀音起後退到洞壁,後背緊緊貼上去,轉著腦袋四處打量著。
“我在這兒。”沙啞小女孩聲音突然從拐彎處響起。
賀音起嚇的心髒砰砰跳,“你,你變身啦?”
一個五六歲年紀的小女孩從拐彎處鑽過來,一邊哭一邊嚷著,“有人來救我嗎?我在這裡,媽媽,楠楠在這裡……”
小女孩身上公主裙髒的看不出顏色,赤著髒黑的小腳,臉上也髒兮兮斑駁著黑色的汙漬,像是剛從煤堆裡爬出來,頭髮東一簇西一簇打了結,十足十的小流浪漢模樣。
聽她剛才的話,好似剛剛掉進了下水道,正在等待著救援。
可她這模樣卻不像是剛剛進入下水道,像是在下水道流浪了很長時間。
也不知道這小流浪漢流浪的時候都吃些什麽,沒餓成難民小孩,臉蛋竟然依舊小蘋果一樣圓滾滾的,胳膊腿也肥嘟嘟保持著小孩子固有的嬰兒肥。
“咦,一隻小老鼠,好可愛呀,剛才是你在叫嗎?”小女孩誇張的捂住嘴驚呼一聲,將呲溜別腳竄跑的賀音起一把掐住,緊緊抱在了懷裡,“太好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她動作怎麽這麽快,竟然比他這隻老鼠都要敏捷?這是個普通小女孩嗎?
賀音起毛骨悚然的垂下耳朵,將尾巴緊緊夾在股溝裡。
小女孩摸了摸賀音起的小腦袋,蹦蹦跳跳的朝回走,一邊走一邊開心嚷著,“我有朋友啦,我有朋友啦……我的好朋友,我叫甄楠楠,你叫什麽呢?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你就叫……嗯……”
甄楠楠停下來,歪著腦袋一根手指點在臉頰上,認真思索著,“你胖胖的,就叫小胖吧!”
一錘定音, 甄楠楠給賀音起起了個符合現在形象的名字。
在甄楠楠歪脖子的時候,賀音起看到甄楠楠脖頸一側愈合成瘢痕的燙傷。
心形的燙傷痕跡……
甄楠楠,舊香港甄楠楠?一九七一年,甄楠楠!曾在下水道流浪過半年多,被救出來引起小幅度轟動的甄楠楠!後來被送到養父母家,卻不堪養父母虐待,毒死養父母全家後失蹤,半個月後,她母親屍體在郊外被發現。
沒有人發現甄楠楠的蹤跡,直至她二十二歲那年,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這時候的她,已經成了公路魔女,在公路上用美色勾引過路司機,殺人搶劫。
她在變態殺人狂榜單排行四十二名,直至被抓捕時,殺了有三十多人。她不是最殘忍的,但以數量和陰險手段取勝,美貌也在變態女殺人狂榜上排名前幾位。
她身上最明顯的標志,就是脖頸側面那個心形的不規則燙傷,是她母親客人用煙頭燙的。她母親是個樓鳳,不僅自己招呼男人,為了多掙錢,在甄楠楠三歲的時候,就讓甄楠楠為變態客人服務。
甄楠楠之所以進入下水道,是因為她被客人折磨的受不了,以為自己要死了。趁著客人去洗澡,解開了手腳上綁著的繩子,從窗口爬了出來。
她逃跑途中,正巧後面有兩幫馬仔在互相追逐。甄楠楠以為追的是她,驚嚇過度,直接跳進了沒蓋子的下水道。
自此,她就一直在下水道內流浪著。
據資料記載,甄楠楠在下水道流浪的半年,靠吃老鼠蛇蟲以及被丟棄的人類屍體飽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