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在城南區工作幾十年，只有過兩次失態的情況。一次是他唯一的兒子在5歲那年失蹤，另一次就是他結發妻子上個月被害。

　　而今晚是第三次，楊遠憤怒的拳頭直接把硬木會議桌給砸出了深深拳印。楊遠雙手嘀嗒嘀嗒的淌著鮮血，但是主人根本不在乎。周圍同事們紛紛放下手中的資料，驚恐地看著楊遠，如同看著一頭髮怒的老獸。

　　呼吸稍微平緩後的楊遠掏出了電話，也不管現在是凌晨3點多，直接給某個電話撥打了過去。

　　電話一連響了幾十聲，對面才慢吞吞的接通。估計是注意到了來電顯示，電話接通的瞬間，電話中就傳來了惶恐的解釋聲。

　　“遠哥，你聽我說，我一定會盡快找回嫂子的遺體……那天晚上，看守值班的保安突然集體睡著了，我們也不知道呀……發生這個事情，我不敢讓你知道呀，你心臟本來就不好，我怕……”說著聲音帶上了哭腔，看樣子與楊遠平常關系很密切。

　　楊遠手機雖然沒有開靜音，但是漏出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會議室中清晰可聞。

　　楊遠也是苦命之人，二十多年前兒子失蹤後，夫妻二人尋覓不得只能互相舔舐傷口，互相依靠。本以為能相約白首，卻怎料命運弄人。相濡以沫二十七八載的妻子被人殺害，這讓已經五十有一的楊遠悲痛欲絕。而如今，案件尚未水落石出、妻子還未入土為安，卻有人盜走了妻子遺體。

　　痛苦、狂怒、思念、淒涼，楊遠心中負面情緒充斥其中。手中手機“啪”的一聲滑落，楊遠雙手撫著胸口，壯碩的身軀隨即癱倒在了地上。

　　等眾人安頓好送往醫院的楊遠，天邊已經浮起了魚肚白。醫生檢查過了，楊遠只是怒火攻心再加上連續工作身體疲勞，所以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什麽問題了。因為楊遠在中海市已經沒有親人了，許悅和另一位女警察主動留在醫院中陪護楊遠。

　　辛苦了一晚上的王慶華回到刑警支隊辦公室，進門後發現昨晚帶回來的王浩竟然睡在了長沙發上。昨晚後半夜自己把他帶到這裡後，就忙於隊長的事情，基本上把王浩這小子拋到腦後了。雖然目前還是夏末秋初，但是夜晚的中海市晚風較大，這樣睡容易著涼。王慶華從自己辦公櫃子的側面拿出了掛著的一件薄毯，輕輕地給王浩蓋上。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王慶華剛一轉身就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說話聲。

　　“謝謝，不過我還是得問下，我什麽時候能離開?我的損失由何人來賠償?”

　　王慶華一愣，隨即走到了自己辦公桌邊坐了下來，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強行驅散了些許疲勞後說道:“柳隊長可能還有些事情需要你回答……至於你的損失，昨晚千帆建築負責人錢虎已經被控制，其他信息我也不便過多透露。到時候你可以提起民事訴訟，保護你的合法權益。”

　　隨後辦公室又陷入了幾個小時的安靜。昨晚一夜未睡，王慶華其他同事大部分都回家休息了，辦公室中就他們兩人。王慶華如果不是因為王浩還在辦公室內，估計也回家休息了。

　　等牆壁上嘀嗒的時鍾走到了9點20左右，一陣鈴聲把王慶華從睡夢中拖了出來。

　　24小時不關機且隨時待命已經成為了王慶華的職業習慣，王慶華看了一眼就飛快地接通了電話。

　　“老婆……”

　　“你還知道你有老婆?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

　　“嘿嘿……老婆辛苦了……”奮戰在生死一線的王慶華只能用這招來應對自己虧欠許多的家人。

　　“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別忘記了……”

　　“哦……”王慶華一邊打著馬虎眼，一邊翻看著桌面的日歷。“我怎麽會忘記呢……今天是兒子開學的日子，嘿嘿……”

　　“你答應兒子的，說要送他去開學，你們支隊離開你就轉不了了嗎?答應了無數次帶兒子去遊樂園，你都沒時間;答應帶兒子看動物園表演也一次都沒去。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你這個做父親的承諾……”

　　“老婆，你聽我說，今天我……”正當王慶華滿臉愧疚的準備說沒時間的時候，辦公室門口響起了中氣十足的說話聲。“慶華，今天你放假一天，回去休息吧。”

　　王慶華這才發現支隊長柳年飛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了辦公室，並且說完徑直走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王浩。

　　柳年飛落座在了王浩身邊，沒有第一時間和王浩打招呼， 繼續對王慶華說道:“昨晚辛苦了，今天就回家陪陪家人。我們這類職業呀，愧對家人的實在太多太多。還愣著幹什麽，弟妹和侄子等著你回家呢！案件區局抽調了其他科室的警力來協助，剛好大家都輪著休息。再說我準備和王浩聊聊，你回避回避唄！”

　　煽情加玩笑，柳年飛把握的很到位，也讓他與王慶華關系拉近不少。他也明白，王慶華或多或少對自己有點想法，但這些都無關緊要。

　　王慶華沒有過多的做作，稍微收拾了下桌面，就給自己老婆回撥了電話，很快對面傳來了一個小男孩歡呼雀躍的聲音。

　　等王慶華輕輕合上辦公室大門後，柳年飛起身給王浩泡了壺咖啡，看了看手表後毋庸置疑地說道:“外賣還得等一會，我們先聊聊吧。”

　　也不等王浩表態，柳年飛竟然自顧自地說起了昨晚案件的相關細節。要知道，柳年飛這種行為可是嚴重違反了組織紀律，柳年飛身為工作多年的警察和刑警支隊長，不可能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

　　柳年飛說得很細，從大前天殯儀館屍體被盜案件、昨天凌晨的殺人碎屍案件開始說起，到昨夜的八人死亡案件、皇城ktv屍體案件，詳細講述了案件的勘探細節和初步屍檢報告內容。王浩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神色，仿佛在聽一個個無營養的故事，沒有因為故事中的任何劇情而表情任何表情。

　　當柳年飛說完這些案件細節，他原本坐直的身子突然前傾，靠近王浩後輕聲而清晰地說道:“王浩，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