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內,殿堂之中,此時趙忌看著眼前碟子中的水餃有些發呆,一雙明眸化作小眼睛偷偷看向始皇陛下所在。
只見此時始皇陛下用象牙筷子夾起一個水餃,於醬料碟子中略微浸沾之後放入口中,緊接著其雙眼微眯,面容之上露出極為滿足的神色。
看到始皇陛下如此表現,其心中一時間有些怪異,頓時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始皇陛下,不曾移開。
然後,就在其盯著是始皇陛下之際,突然雙眸微眯的始皇陛下突然睜開了雙眼,一雙眸子之中綻放出銳利目光,掃向趙忌所在,充滿了威嚴。
如此銳利目光綻放之下,公子忌瞬時低頭,移開注視之目光,看向眼前的碟子,仿佛之前盯著始皇陛下表現不放之人乃是他人。
始皇陛下盯著公子忌片刻,隨後再次品嘗起幾案之上的水餃來,並未理會公子忌之前的不恭敬之舉。
低著頭的公子忌良久之後,感覺始皇陛下的目光已經自自己身上移開,其方才放松下來,方敢緩緩抬頭,隱晦地看了一眼始皇陛下所在。
此時始皇陛下正在用餐,似乎並不想理會自己,眼見於此,其目光頓時看向另一處。
入眼所見,乃是一宮裝麗人,芳華正茂,明眸皓齒,面容姣好,面色之中含有淡淡笑容,此時侍立於始皇陛下之側。
眼見公子忌目光掃來,此女子眼睛眨了眨,隨即變得平淡無波,仿佛之前一幕並非其所為一般。
此出現於宮殿當中之女子並非他人,正是阿姊,只是此時阿姊明顯與公子忌認知之中有所差異。
在其認知之中,阿姊謹小慎微,尤其是對始皇陛下極為敬畏,乃至害怕,可若是自己之前沒有看錯的話,阿姊竟然於始皇陛下面前搞小動作,如此行為極為大膽,即便始皇陛下不予追究,但亦不符合阿姊性格。
難道此其中有何種自己不曾知曉之事?
一定是如此,否則阿姊不會做出如此異常之舉,實在有違常理,而且今日始皇陛下亦有些異常,將自己召喚至此,不問政事,雖然自己見識有限,竟然僅是閑聊家常,談及一些沒營養之言。
此種情景實在詭異,畢竟若是發生於平常庶民之家,父子之間閑聊家常乃是再正常不過,但身處帝王之家,此種情景卻是一種奢侈,甚至乃是奢望,幻想,不可能真正發生之情況。
但此時此刻卻是真實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如此一幕之讓其懷疑此其中有何中陰謀,始皇陛下是否於某處在暗算自己。
是以,如此本是溫馨之景,公子忌卻覺得身體有些發寒,君王對臣子好有兩種,一種乃是真的好,另一種則是要被收拾的前兆。
公子忌覺得自己極有可能乃是後者,畢竟之前自己可是騎自行車招搖過市,有損市容,再加上此前為自己上茶,此時更是同享水餃一事。
如此諸多事情下來,公子忌覺得始皇陛下心中已對自己極為不滿,畢竟如此諸多新奇事物,其乃是天下之主,竟然不是第一個享用到的,無論哪個帝王,或多或少內心之中皆會有所不快。
雖然其相信始皇陛下心胸足夠開闊,不至於為如此小事計較,但若說不介意,恐怕就連公子忌自己都不信。
再者,不談君臣之別,單單是站在父子之身份之上而言,公子忌如此行為實在是不孝,身為父親心中不快,乃至不爽則是極為正常之事。
眼前始皇陛下心情愉悅地品嘗水餃之際,
公子忌心中卻是心思百轉,有些捉摸不定,不知始皇陛下心中真實意圖。 若說始皇陛下今日僅是簡單將其召來閑話家常,彼此共同品嘗一番美食,公子忌自然是願意作如此想法,只是如此想法,就連其自己亦是未相信。
在公子忌看來,始皇陛下每日如此多政事處理,豈會有此空閑來單獨留給自己,自己亦非長子,亦非才能極為出眾,亦或者是極為受到寵愛的某人。
如論如何思考,公子忌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始皇陛下要收拾自己,想及此處,公子忌頓時心中一慌。
但其並未表現出來,畢竟雖然其已有七八分確信,但於始皇陛下未表明真正態度之前,其自然不會首先跳出來,若是始皇陛下心中所念並非如此,自己豈不是不打自招,自找麻煩?
一時間,公子忌心中百轉,最終選擇了沉默,然後苦著臉看了阿姊兩眼,隨後一口一口吃著碟子中的水餃,狀若無事,卻狠狠地咬著如此食物。
美味無比的水餃,此時吃在公子忌口中,卻是味同嚼蠟,食之無味,但是始皇陛下卻是並未有任何表示,如此狀況讓公子忌極為難受,畢竟要殺要剮來個痛快,如此沉默態度,卻是讓人更加不能忍受。
眼看碟子之中水餃一個一個減少,但始皇陛下依舊不曾有任何表示,公子忌心中卻是已經糾結到了極點,恨不得跳出來,然後大聲高呼,始皇陛下,您究竟欲意何為?
但是最終眼前碟子之中水餃消失之後,其亦未如此,而是依舊安安靜靜地待在座位上,不曾起身,更不曾發出一言。
水餃用過之後,然後始皇陛下與公子忌幾案之上各自呈上一份濃湯,嗯,嘗了一口,公子忌確定此乃是餃子湯。
此乃是上一次於阿姊宮中食用水餃時之行為,不曾想如今竟然出現於如此場景之下。
遍觀始皇陛下面容之上,無論是之前食用水餃,亦或者是如今湯水出現於眼前,皆不曾出現任何詫異之色,一時間公子忌心中五味雜陳,不乃是有些幽怨,極為不開心地看向阿姊所在。
眼見公子忌之幽怨目光,阿姊卻是面色含笑,眼睛眨了眼,只是如此神態一閃而逝,隨即便化作平淡,仿佛不曾出現過一般。
直至此時,公子忌哪裡不明白,之前阿姊所言數日之間儲存之水餃盡皆食用完畢,其還以為阿姊過於貪戀,更是體貼地提醒其注意飲食搭配,不曾想卻是被騙了。
沒想到阿姊竟然是背叛自己,一時間,公子忌心中酸意極為濃烈,但對象卻是始皇陛下,其卻是無處發作,只能狠狠地大口大口喝湯。
呲溜!
呲溜!
······
一時間,宮殿之中全是某人喝湯的聲音,此種聲音之下,就連正在回味美食的始皇陛下亦是停了下來,面色發黑地掃向公子忌所在。
呲溜~~~
如此聲音於此刻毫無聲響的宮殿之中顯得極為刺耳,尤其是宮殿之中無論始皇陛下還是阿姊乃至諸多宮人,此時所有目光盡皆落在了某人身上,注視著某個徹底放飛自我的家夥。
放飛自我,沉浸在情緒發泄之中某人,突然間覺得周圍靜地讓人發慌,心中詫異之下,其頓時停了下來,放眼望去,卻見眾人盡皆看著自己。
在其目光掃過之際,諸多宮人,謁者頓時目光轉動,自某人身上移開,但當其目光之中出現始皇陛下和阿姊之際,卻見兩人目光怪異,滿頭黑線,面容之中更是分別帶著怒色和急切。
如此情景,公子忌心中頓時大呼不妙,但眼睛隱晦地轉了轉,隨後面色如常地將幾口湯水喝完,然後狀若無事地將其鄭重地置於幾案之上。
對於眾人的表現,始皇陛下以及阿姊之怒色視而不見,仿佛不曾看到一般,狀若無事,極為自然。
公子忌如此表現,始皇陛下以及阿姊卻是面露異色,始皇陛下覺得僅憑如此心性,此子若是稍加培養,大有可為,念及扶蘇經歷過於平坦,為其增加一些壓力亦是益事,只是尚需觀察一番。
而於阿姊心中卻仿佛第一次認識公子忌,其從未想到,自己阿弟面皮竟然如此之厚,更是如此,如此無恥,雖然身為阿姊作如此之想極為不妥,但總之,公子忌今日表現卻是刷新了其於阿姊心中一向乖巧懂事的印象。
“父皇,水餃之味可否入口?”
就在始皇陛下對公子忌如此粗鄙之行為思慮應該處罰之際,其耳邊卻是響起了公子忌之言,頓時目光流轉,看向公子忌,待看其作何種行為。
“尚可。”
不知此豎子乃是何種用意,始皇陛下饒有意味看著某人表演,似乎極為有趣。
“此物雖美,但不易吸收,貪食於身體有礙,望父皇合理膳食,均衡飲食才是。”
公子忌一番肺腑之言,乃是情真意切,誠誠懇懇,孝心可嘉,但於始皇陛下而言卻並非善言。
“此事我自有主張,不用多言。”
本以為此豎子乃是悔過之言,亦或者恭恭敬敬獻上諸物良方,不曾此豎子竟要插手自己飲食,簡直豈有此理!
“來人!”
心中怒氣盈胸,始皇陛下頓時沉聲開口,一時間郎衛進殿,等候始皇陛下命令行事。
糟糕!
聽及始皇陛下言語,耳邊傳來郎衛腳步聲,公子忌頓時頓時一突,脊背生寒,事情大條了,似乎玩脫了······
“帶公子忌前往其府中,將石磨之圖紙以及成品、工匠盡皆帶入宮中。”
郎衛進殿,始皇陛下卻並未第一時間發出命令,畢竟此乃小事,最多懲戒一番即可,但是念及此豎子諸多無禮行為,始皇陛下心思百轉之間,片刻之後做出如此決斷。
“另,將其府中庖廚押送宮中,聽候發落,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聽及始皇陛下之言,郎衛皆極為詫異,但並未有任何遲疑,頓時上前將公子忌帶了下去,隨後一同前往公子府中,執行始皇陛下命令。
始皇陛下之前表現,頓時嚇壞了阿姊,急欲求情,卻在始皇陛下凌厲眼神之下頓時止步,只是待及命令下達之後,阿姊頓時有些愣神的同時更是極為歡喜。
不說阿姊作何表現,此時公子忌心中亦是極為怪異,始皇陛下如此命令,看似要讓自己遠離如此玩物喪志之舉,可是其卻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始皇陛下恐怕懲罰自己是假,借此將麵粉製作之法以及諸多會製作面食之人一包帶走,甚至連工具都拿走,徹底解決宮中僅阿姊持有麵粉以及面食的情況。
始皇陛下竟然亦會如此可愛嗎?
公子忌心中不由得想到,不過隨即被其推翻,始皇陛下威蓋千古,絕對不會如此,肯定是后宮之中諸多夫人吵鬧之下,始皇陛下方才不得不如此,嗯,肯定是如此。
其心中如此想到,頓時覺得心中開朗,威嚴蓋世的始皇陛下高高在上,俯視天下,鎮壓八荒,豈會有如此有損威嚴一面?
“陰嫚,退下吧。”
曲台宮中,始皇陛下聲音響起,面對如此命令,想到之前父皇決斷,阿姊沒有任何遲疑,當然亦不敢遲疑,頓時退出宮殿,回歸自己居住宮中。
“將奏章取來。”
此時公子忌以及阿姊兩人盡皆離去,宮殿之中再次恢復安靜,始皇陛下面露輕松神色,隨後命宮人將奏章取來,其言語有些歡快,似乎心情極為不錯。
不說宮中乃是何種情景,此時已經落幕,但公子忌卻是不得不為數位郎衛領路前往自己府中帶走自己之物。
此事其中滋味簡直無法言說,但始皇陛下命令之下,無論是公子忌亦或者諸位郎衛自是要竭心盡力辦妥,不敢有絲毫差池。
雖然公子忌受罰,但並無實質上懲處,是以與數位郎衛一同各自乘車回歸府中,至於其之前招搖過市之自行車則是被扣下,似乎好像歸阿姊所有了,其亦不知真假。
“公子,這是?”
不過此皆是小事,此時公子忌回歸府中,迎面而來的乃是早已回歸府中輕,只是見到公子忌身邊諸多郎衛,輕神色疑惑之中更是帶著憂色。
“此乃殿前郎衛,至府中取些事物,吩咐下去莫要阻礙,聽令行事。”
隨即公子忌命福帶人去工坊搬取石磨,輕則去將庖廚諸人帶至廳堂院落之中,其自己自是回歸書房之中,將石磨圖紙以及使用注意事項小冊一並取出,交與此行數位郎衛之中的首領。
“公子得罪了!”
眼見諸物齊至,郎衛首領抱拳對公子忌行了一禮,如此言到。
“不知閣下名諱?”
此人二十左右,身姿挺拔,濃眉大眼,長相極為勇武,面對自己其言語之間亦未有任何諂媚之色,如此情景,公子忌頓時對其極為感興趣,是以如此詢問道。
“在下蒙穎。”
其不卑不亢,聲音洪亮地回答道。
“蒙穎?”
聽到這個名字,公子忌卻感到極為陌生,不過念及其身份以及姓名,想來乃是蒙家之人。
“蒙恬將軍之子?”
遍觀其長相,公子忌試探性問道。
“正是。”
蒙穎如此回應到。
“改日定當登門拜訪。”
聽聞此言,公子忌掃了一眼院落之中諸物,隨後平淡言到。
“聽聞公子武力過人,某早欲公子切磋,在下恭候公子大駕。”
公子忌言語落下,蒙穎頓時抱拳行禮,隨後極為興奮地說道,對此,公子忌有些無語。
“出發!”
隨後彼此不再言語,數輛馬車拉載著石磨以及庖廚諸人向著鹹陽宮中行去,雖已夜深,但此時公子忌卻是極為精神,不曾有絲毫睡意。
“公子,發生了何事?”
見到郎衛所押馬車遠去,見到公子神色莫名,輕欲言又止,最終如此問道。
“此是益事,莫要擔憂。”
聽聞輕之言,公子忌吐了口氣,面色之上浮現出一抹喜悅,如此言到,隨後轉身進入府中。
“輕,我餓了,命庖廚下碗餛飩吧!”
一邊向府中行去,公子忌如此說道,之前於鹹陽宮中根本沒吃飽,再加上一番折騰,其此時腹中已極為饑饉,急需補充食物。
公子之言,輕自是唯命是從,雖然此時府中庖丁盡皆被某人打包帶走,但一應物什皆在,之前食物亦有儲存,是以不用擔心沒有食物可用。
不多時,熱氣騰騰混沌出現在趙忌眼前,除此之外尚有兩個饅頭以及兩個碟小菜,足可見輕之用心。
美美食用過後,困意全無,公子忌於書房之中書閱讀一番典籍之後方才回歸臥室,進入夢鄉。
一夜無話,雖然今日經歷諸事,看似極為凶險,但其中亦是存在諸多益處,正所謂禍福相依正是如此。
對此公子忌並非過多糾結,至於府中缺少諸人,其並未覺得如何,畢竟天下皆是始皇陛下之物,要數人進宮,其亦阻止不了,亦無法阻止。
此事,其心中雖有些不爽,但經一番自我安慰和調節之後亦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其心情再次變得平和起來。
接下來數日,公子忌依舊按照以往習慣,每日早早起床,然後健身,鍛煉身體,練習技擊之術,增長武力,雖然暫時無用,但以後絕對會有施展之機會,是以絕不能荒廢。
之後自然如以往一般,教導鈴,亦或者是有時還算上輕,其他時間亦有其安排,比如待在府中工坊之之中與木以及其他工匠交流,獲取靈感,製造工具等。
每日除此之外,其他時間,公子忌自然放松自己,娛樂玩耍,外出散散步,欣賞一番渭水河畔的風景,亦或者與輕聊聊天,製作美食,增進一番感情。
總之,公子忌的生活過的很充實而快樂,雖然不曾有是後世現代化諸多電子產品以及極具震撼的視覺效果影視作品遊戲等用於娛樂,但領略自然風景, 人文情懷,彼此感情卻亦是另一種極為讓人珍惜並且珍貴之物。
只是此數日之間為一讓其感到有些不爽之事乃是,自從始皇陛下將府中石磨以及庖丁諸人打包帶走之後第三日開始,府中時不時就會有人拜訪。
諸人來源各異,既有其早已搬離鹹陽宮之兄長以及出嫁之阿姊,宗師叔伯兄弟之家,亦有諸多朝中重臣,更有其他地位略微地下貴族,更甚者竟然鹹陽一位豪富亦是上門拜訪。
如此諸人或者親至,或是家中晚輩拜訪,有人乃是拜見公子忌,亦有人僅僅拜見伯姬,亦即是輕。
總而言之,近日以來,公子忌之府似乎成為了熱門之地,爭相拜訪,令人不解。
如此情形之下,公子忌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繼續容忍下去,查明之後方才知曉,諸人皆是知曉了麵粉以及麵粉所作食物一事,尤其得知此物為始皇陛下所愛。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諸人得知公子忌乃是源頭,是以方才出現如此一幕,所為的不過得到一份麵粉亦或者麵粉所做食物,不一定為了品嘗,只是為了趕時髦,行符合身份地位之事。
如此一幕,公子忌頓時有了心思,始皇陛下無形之中為自己打了廣告,看來磨坊一事應當今早建成才是,如此既可以有一份財源,亦可潛移默化改變飲食習慣,雖然一般人根本吃不到麥粉。
想到做到,公子忌立即吩咐人購置土地房舍,其則是一頭扎進府中工坊指導石匠在原來基礎上對石磨進行改造,改造為可以大規模研磨用具,公子忌再次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