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夜空之下,鹹陽之中燈火搖曳,在這個沒有燈紅酒綠的兩千多年前,那閃耀的點點燈火與夜色下的天空繪成朦朧的畫面,披上一層神秘面紗,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這是秦時的明月,月光下乃是秦時的山川,屬於那個充滿無盡迷霧的秦朝,屬於那個千古以來,唯我獨尊,被稱之為始皇帝的男人。
兩千前的夜很靜,流淌的渭水、涇水更是增加了夜色的靜寂,偶爾有驚鳥飛過,走獸奔跑,一切都是文明又原始的畫面。
鹹陽,這個時代地球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整個城池范圍所在地域之內除了少數幾個地方之外,其他地方皆是一片黑暗,隻有朦朧的月光照耀,不存在其他光亮。
這個時候人們的夜生活除了窩在家裡探討生命真諦之外恐怕沒有其他活動了,如果有,恐怕也是被查水表了。
當然這個時代並沒有水表這一說,乃是被求盜找上門談心,隻是過程你可能不願接受。
夜色下的鹹陽靜悄悄的,似乎沒有誰可以打破這份靜謐,但鹹陽宮內一處宮殿之中此時卻是燈火通明,隱隱有低聲哽咽傳出,大殿中的諸多侍人、宮女更是莫不俯首,心中惴惴不安。
“阿弟!”
渾渾噩噩之中,趙忌耳邊傳來一道女子輕柔又滿是擔憂的聲音,他的頭腦卻是昏昏沉沉的,十分混沌,意識模糊、渾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此狀態之下,趙忌的情緒極為消沉,意識中充滿了負面情緒,仿佛整個世界在擠壓自己,向著自己身上籠罩,無法掙動絲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世界一絲絲地壓向自己,無能為力,隻能被動接受,無法掙扎,無法反抗,所有光明漸漸消失,黑暗籠罩,陷入深淵,無法自拔。
但就在這道聲音傳遞到腦海中的那一刻,如同一片黑暗的世界之中闖入了一點光亮,於無邊黑暗之中引領了他的意識,雖然遙遠,但是有了方向,而不是繼續向著黑暗中沉淪。
渾渾噩噩之中趙忌的意識以一種無法言說的狀態向著那光亮湧動,仿佛黑夜中失去方向的旅人,追求著光明。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那點光亮漸漸消失,趙忌再次陷入黑暗,失去了方向,向著死亡的深淵沉淪。
“阿弟,你要好起來,不要丟下阿姊!”
就在趙忌於黑暗之中失去光亮之際,黑暗中再次出現了一抹光明,他那逐漸沉寂的意識頓時再次煥發活力,強烈的求生欲望之下,他的渾噩意識迸發出所有的生命力,向著那抹光明追逐。
“阿弟,父皇今日來看你了!”
那道輕柔的聲音帶著欣喜和落寞,不斷在趙忌腦海中響起。
“父皇可是停留了一刻鍾呢!”
輕柔聲音之中帶著驚詫和不可思議,更有深深的可惜。
“阿弟,你要是能看到就好了,快醒來吧!”
女子的輕柔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趙忌的意識亦是逐漸變得清明,意識之中漸漸明白自己是誰,來自何方,來自何地。
在那道輕柔聲音的不斷呼喚之下,趙忌漸漸感受到了灼熱,感受到了真實,那是活著的感覺,那是生命。
隻是就在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腦海頓時被繁雜的畫面信息充斥,頭痛欲裂的感覺爆開,仿佛腦海隨時可能會炸掉。
腦海中閃現過一幅幅極為陌生但又感同身受的畫面,那是某個人的經歷。
那是一個少年,身高七尺,
看上去十四五歲模樣,天生神力,十數歲即可開數石之弓,可與猛獸互搏,絕對的猛人一個。 天道有缺,少年雖然天生神力,但是心智有缺,再者母親早逝,皇帝陛下忙於天下,為了博得父皇關注,時常做出一些逾越之舉,比如毆打兄弟姐妹,再比如與猛獸搏鬥。
出現在趙忌腦海中的畫面繁雜而眾多,他能深深感受到少年的孤獨和對父親的依賴,隻是少年記憶中的父親卻是那個威壓天下的始皇帝,而且在少年的記憶中趙忌也只看到兩人不超過十次的見面。
少年記憶中出現最多的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那是阿姊,除此之外就是時常相伴的侍人以及模糊看不清面容的一個年輕女子,應該是少年逝去的母親。
最終的畫面在一隻血跡斑斑的猛虎迎面撲來之際定格,之後就是無盡的黑暗。
這些信息充斥著趙忌的腦海,從一開始疼的痛欲裂漸漸變得平緩,最終變得平靜,逐漸融入到他記憶中,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這個時候,趙忌已經分不清,那些記憶是少年的還是自己,他已經成為了那份記憶的主人,那份記憶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黑暗和疼痛漸漸遠去,趙忌的意識逐漸恢復清醒,繁雜的記憶已經不再凌亂,變得順理成章。
直到這個時候,趙忌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繁華而又充滿欲望的世界已經回不去了,因為此時的他身處於兩千多年前的世界,處於那個數年之後就會傾塌的帝國,以靈魂融合在一個少年身上的方式。
嬴忌?趙忌?
這都無關緊要,畢竟這個姓氏逐漸合一的時代,貴族之中氏的講究還是比較嚴格,所以兩個都是他自己。
將腦海中少年的過往回憶一遍又一遍,圖書館倒塌之下僥幸逃過一劫的趙忌心中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劫後余生的喜悅。
因為此時他是始皇帝的兒子,雖然這是一件讓人自豪的事,也的確讓讓人興奮,但一想到某幾個名字,他就覺得全身如利劍臨身,隨時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可是知道始皇帝兒女們的結局很不好。
不知過去多久,他已經完全清醒,隻是並沒有睜開眼睛,因為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不是他改變這個世界,就是被這個世界吞噬,而且是以一種無比淒慘的方式。
他很享受這片刻的寧靜,他內心忐忑,茫然,更有畏懼,因為這是一個陌生世界,他所知的一切卻是經過一代代文人臆測之後的東西,更因為他的對手是名載青史的人物,獨具性格,絕非史書中那般空洞。
這是大秦啊!
腦海中閃過所有能記得的關於這個時代的人和事,趙忌最終深吸一口氣,睜開了雙眼,因為他要活著,而且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