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找到嗎?”王小十就坐在小羽的床頭。看著小羽睡的香甜,王小十眼中又一次顯露出寵愛之意。從前,他隻當小羽是個小丫頭,是個小妹妹。可這一次回來,他卻不知為何,竟又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誼。
就這樣,他側坐在小羽的床頭,一坐就是一整個時辰的時間,而且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期間,王小十幾次為她掖過了被角。手上輕輕的,生怕把這丫頭吵醒。
而實際上,小羽那丫頭早就醒了。只不過,她能感受到一雙關切的目光正盯著讓自己,所以她才強裝著均勻的呼吸。她在裝睡。
今日又是一天大早。
“小十哥,兄弟們正在抓緊尋找……”
“噓……”王小十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咱們到外面去說,別把小羽吵醒了。”
王小十起身,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到了屋外,方孝孺的嗓音才敢提高了幾分。“小十哥,兄弟們打聽過了,公子失蹤當天,曾經和人發生過爭執。對方好像是隆平府裡的一位公子哥兒,肖老三正在追查他的身份。”
王小十道:“沐英的性子不錯,怎麽會和人結怨?”
沐英性子如何,這一路上走過來,直到隆平府,王小十對沐英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而且臨行前朱元璋拉著王小十的手聊了很久,都是在誇沐英,誇這小子為人穩重,識大體。總之,這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不過,朱元璋疼愛沐英遠非常人,說話中難免多有維護。但想來,沐英縱然和朱元璋話裡所形容的有所出入,卻也不至於相差太多。
總歸,沐英的失蹤,暫時還看不出太過離奇的成分。王小十也認為,多半是沐英在隆平府裡終日無事,耐不住寂寞想要獨自去闖蕩。只不過,沐英這一離開,卻是給旁人帶來了許多的麻煩。
“再找兩日。要是還不見蹤影,就上報給大帥吧!”算路程,這兩日紀綱也要到了。紀綱帶人一到,只怕沐英失蹤的消息就瞞不住了。
而實際上,紀綱要比王小十預料中來的更快。當天下午,紀綱就到了。
在錦衣衛中,已經自然形成了一種聯絡方式,所以紀綱很容易找到了這裡。這並不是王小十刻意安排下去的。多數情況下,有些事情可以自然的應運而生。
“小十哥!”紀綱如方孝孺那般,恭敬的稱了一聲“小十哥”。自王小十在應天府沉寂了半年之久後,非但是當初軍中那些將領不再提到“小十哥”這個稱呼,就連紀綱,也已許久未曾如此的開口了。
王小十笑笑。“辛苦了。這趟湖州之行,是我的錯,計劃最終沒能成行。”
紀綱道:“這都是戰局出了變化,和咱們錦衣衛無關。誰能想到,如喪家之犬的呂珍竟能逃脫。”
“說的不錯。不過接下來這件事,卻和我們錦衣衛有關了。”
“聽小十哥吩咐。”
“沐英公子失蹤了,就失蹤在隆平府中。”王小十將詳情一一告訴給了紀綱,其中的細節,足夠令一個毫不知情的人,瞬時間掌握事情的經過。
這幾年下來,王小十也成熟了。他辦事更為沉穩。
紀綱聽罷道:“我覺得這件事情暫時不能報給大帥知道。”
“哦?”王小十道:“我也有這個意思,只是怕消息瞞不住。”
紀綱道:“吩咐下去,沒人敢走露風聲。”錦衣衛中,方孝孺和胡定邦負責情報,而紀綱負責統領戰鬥人員。
可以說,那些人都是紀綱的親信。他的一句話,甚至比王小十更為管用。 “我手下的錦衣衛兄弟盡數聽小十哥調派。將令一下,沒人敢多說半句。”
“你越來越像是錦衣衛的人了。”
紀綱道:“我本來就是錦衣衛的人!”
至此,王小十算是與紀綱消弭了芥蒂。湖州之事,王小十不過是順帶著提了一嘴。這是他的聰明。而紀綱更是決口不提此事,反倒一味表示自己和王小十站在同一戰線上,這也是紀綱的聰明。通常,聰明人在一起,會有很多的愉快。
“坐。”王小十道。“你說說,為什麽不應該報給大帥。”
紀綱前腳被朱元璋敲打過,又竟李善長提醒,便徹底安下心來,沒有了脫離王小十掌控的心思,行事的時候,自然也更為從王小十這裡出發。或者,是從錦衣衛一員的角度出發。
紀綱道:“如今,錦衣衛論功績遠不如幾方駐軍,更兼是眾位將軍對咱們錦衣衛頗有微詞。要是此時沐英失蹤的消息傳回應天府,只怕更加會成為旁人攻擊我們錦衣衛的借口,會對小十哥在軍中的威信產生影響。”
他說的很多,由不得王小十不點頭。“可是,事情發生了,早晚都會讓大帥知道。”
“那就在大帥知道前,將沐英公子找到。”
“這正是我掉你過來的目的。”王小十道:“隆平府,我們的人手有限,我不得不調你過來。而且,現在也到了你手下的錦衣衛兄弟試試身手的時候了!”
當初攻佔集慶時,就多虧紀綱和其手下的錦衣衛兄弟。不過當時集慶四下圍困,城中守軍多已鬥志不足,卻仍舊對錦衣衛的兄弟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隨後集慶被攻佔,錦衣衛中人員擴編,自然要重新訓練。
紀綱道:“小十哥放心,錦衣衛的弟兄,各個都是能戰之士。不過這一次我帶來百十名兄弟,都是當初老兵。因為怕耽誤了你的事,所以沒有帶新人過來。既然你要看,我就讓他們也到隆平府來。”
王小十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這次到隆平府來,畢竟不是攻城掠地,就算把兄弟們都調來也無用。”
“小十哥,要不然咱們乾脆將張士誠的老巢端掉算了。”許久沒有仗打,自然也就沒有了立功、晉升的機會。而當初紀綱會幫著朱元璋反出橫澗山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逢此亂世,能夠成就一番功業,所以他才會急於表現自己,急於讓想要讓朱元璋記住自己,卻不想……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啊!”王小十道。別說,當紀綱這話一出口的時候,王小十也心動了。要是帶著錦衣衛的兄弟們分批潛入到隆平府,一舉端掉了張士誠的老巢,到時候隆平府各地自然會一陣大亂,說不定朱元璋可以一戰而下。
不過想歸想,可王小十卻也沒又因為一瞬間的念想而衝昏了頭腦。他可深深的記得,張士誠其人雖無大志,卻在隆平府偏安一隅,就連一代梟雄的陳友諒,可都是死在了他的前頭。
雖然隨著王小十的到來,已經讓這個時空發生了多少的改變。原本應該在至正二十年才出山的劉伯溫,已經早早來在了朱元璋的帳下。可是,王小十卻並不認為,單憑自己的一雙小手,能夠將元末的這段大歷史改寫。
朱元璋,仍舊是朱元璋,已經越發像是後世的那位鐵血皇帝。而張士誠,必然也還是張士誠。他既然活的比陳友諒還久,自然也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並非是一個王小十,再加上千百個錦衣衛軍士就能夠將其逼上絕路的。
想通這些,王小十卻不能明說於紀綱,他只是淡淡的道:“算啦。常州方面進攻順利,我們還是不要和徐達搶這份功勞了,否則真的就遭人記恨了。”
“說的也是!”看紀綱的樣子,像是胸中好一陣泄氣。
王小十安慰道:“別那麽緊張,放輕松些。”
紀綱道:“末將來時路過常州,親自拜見了徐帥。目前常州府以西,都掌握在了徐帥手中,而以東則仍舊在張士誠部的手裡。這次常州曾兵,張士誠部的主將叫張士德,是張士誠的族兄。這人是張士誠手下的一大助力,徐帥正著手準備,要將張士德部全殲,生擒張士德。”
徐達果然是一位將才。不動則以,一動便是大手筆。若真能使張士德命喪常州,足夠張士誠肉痛了。說不準,還會提前掀起朱、張兩部之間的決戰。到時候,動靜只怕就大了。
“旁的咱們不要去管。應天府有大帥坐鎮,常州戰事有徐達盯著。我們最主要的事是找到沐英!”
一晃又是數天過去了,最主要的事情仍舊主要。沐英仍舊沒有找到。近幾日來,王小十的壓力也越發的大了。
…………
深宅大院,背後卻是低矮的一片民房。簡單的一條街巷,卻將兩邊畫為不同的世界。當然,兩個世界裡,住著不同的人。理論上,他們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而就是現在,一個身影正從街巷的一側,去往街巷的另一側。他是一個男人,身材挺拔,卻在走過這條街巷時,沒來由的低下了頭。而後,頭顱越拉越低、越拉越低,隻到頭顱跌落到了他的腳面上。而這個人,卻仍舊站立著不動。
沒有生機,脖頸上的血流如柱。人死的很痛快,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丁點不曾感覺到痛苦。
這時候,街巷深處走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