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玉房裡,一隻信鴿從窗外飛了進來。路小鍋取出信給江樵,只見一指長的紙條上,隻有一句“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金字下有一小墨點。
路小鍋看江樵神色凝重,不禁問道:“堂主,前面什麽情況?”
“江寧也不太平,最近官兵動向頻繁,原因還不清楚,讓我們不要冒進。”
路小鍋攤了攤手:“反正現在也困在這裡,一時半會兒出不去。”
這時三凳子敲門進來,把陳利囑咐的紅燒肉安全送到:“師姐,陳大哥讓我把這端給你。”
這碗紅燒肉色澤焦紅,汁濃味香,簡直是炒菜中的BUG,路小鍋一見就走不動道兒了:“師姐,姐夫還專門給你開小灶喲,不行不行,我先幫你驗驗有沒有毒!”她夾了塊到嘴裡,睜大了眼睛,“你們快嘗嘗!”
看她激動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江樵和薛采玉將信將疑的嘗了一筷子。江樵那板著的臉上,難得松動了些:“這人在廚藝上,倒有些本事。”
薛采玉放下筷子,就隻給了“作怪”兩個字評價,然後跟三凳子說:“讓他過來。”
……
……
憑這一碗紅燒肉,陳利翻身為主,擺駕回宮。他把被褥整整齊齊的鋪在地上,雖然現在隻能睡在外室,但這已經是陳小二“霸道嬌妻愛上我・獨佔攻略”裡的一大步。
他滅了燈,蓋上被子。這時,珠簾裡傳來一句。
“你說的那個水滸,後來怎麽樣了。”
陳利一咕嚕就爬了起來,掰著指頭一數,居然跟他說了13個字,破紀錄了。他高興的給她講宋江接受招安,伐北遼,征方臘,最後被人毒斃。結果說的口乾舌燥,裡面半天也沒個響。
“睡了啊?”
他張望了半天,還是一點動靜也沒,隻能蓋上被子睡大覺,就在他打哈欠的時候,裡面這才傳來一句。
“沒意思。”
……
……
自從陳利全面接手治疫工作之後,不到半月,縣內疫情已得到控制,病患銳減,戒嚴解除,城內工商百業,恢復往日秩序,縣衙也開始組織善後,安頓災民。
事情到此,本來一切都將步入正軌,薛家商隊也準備明日啟程,可不想陳利從城裡采購回來,卻看到高子承帶著人馬,圍住了薛家八艘商船,一時劍拔弩張。
江樵高聲問道:“不知高縣尉有何貴乾,為何無故搜查?”
高子承冷笑道:“本縣尉接到密報,懷疑你們與熙河路安撫使趙大人遇刺一案有關,特此督查,爾等若無乾系,莫要阻攔官差辦案。”
江樵知道高子承有意刁難,但眼下隻能示意家奴讓開。
幾十個官兵瞬間闖入船艙,翻箱倒櫃,把幾條商船弄得烏煙瘴氣。薛采玉在邊上隱忍不發,陳利倒是舉著拳頭要揍他,好在被路小鍋和三凳子死死抱住。
過不了多久,有衙差捧著一副畫出來,高子承翻開一看:“果然是趙大人失竊的《秋郊飲馬圖》,把他們帶去衙門審訊。”
江樵和薛采玉對視一眼,就明白了中間門道,但形勢比人強,隻能按住不發,隨衙役到縣衙對簿公堂。
潯陽百姓一聽是那賑濟災民的薛家遇事,都趕來衙門圍觀,一時沸沸揚揚。
縣府衙門,頭頂明鏡高懸,堂下兩班衙差,執廷杖、喊堂威,縣丞、主薄分列在側,底下高子承和薛家一眾肅穆聽審,知縣杜彥昌坐穩了太師椅,驚堂木一敲,
升堂判案。 “高縣尉,這大清早又所為何事啊。”
高子承回道:“屬下接到漁夫張勇密報,商戶薛氏涉案熙河路安撫使遇刺一案,並從船上搜出贓物《秋郊飲馬圖》,請杜知縣明察。”
他讓衙差遞上畫卷,又有所謂的證人張勇上堂陳詞。
“小人家住西郊,素以打魚為生,前天傍晚,大概酉時,在文瀾河畔看到一女子……”他說著還指著薛采玉道,“就是她,和一人在涼亭碰頭,小人在蘆葦叢裡遠遠聽到什麽‘畫已到手,克日即返,可惜沒有取得那姓趙的狗命’,小人想到最近官府通緝的要犯,所以第二天就給縣衙報了案。”
杜彥昌聽取證詞,屢屢點頭,又展開畫卷一看,確是《秋郊飲馬圖》,他看向薛采玉:“商戶薛氏,前天酉時你身在何處,何人為證?對這失竊名畫又作何解釋?”
薛采玉道:“前天酉時民女並無外出,薛家上下均可為證,至於這幅畫作,更不知從何而來,怕是有人惡意栽贓。”
她不卑不吭,高子承卻是咄咄相逼:“你薛家仆人自當護主,豈可為證,而且你肩處傷勢又從何解釋?州府通緝明文記述,熙河案刺客行刺失利,肩負重傷,而據我所知薛二小姐素有武藝,如今又是從西而來,這世間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杜彥昌連連點頭:“薛氏,高縣尉所言可是?”
薛采玉緊咬著牙,臉色陰晴,正欲反駁,卻被陳利按住。陳利目光從那漁夫臉上掃過,見對方眼神閃躲,心中便知一二,他出列道:“杜知縣,我家夫人一向深居簡出,豈會無端去那西郊河畔,再說這也僅是片面之詞,又無物證,豈可采信。至於我家夫人之傷,乃是上回深入曜山采藥,被野獸襲擊所致,此事馬捕頭和黃縣丞均可為證。”
“哦?竟有此事?”杜彥昌向黃安庭和馬績求證。
馬績回稟道:“當日確有猛獸襲擊,有賴薛家小姐舍命出手。”
馬績品性耿直,實話實說,黃安庭隻是事後聽人說起,但他與陳利私交甚篤,而且陳利有功於黎民,於公於私他都樂於做這順水人情。
杜彥昌聽兩人作證,自然不疑有它。
陳利趁熱打鐵,繼續說:“而且據榜文所述,刺客乃西夏人氏,若是得手,又豈會一路東行,自投羅網?至於說我家夫人會些拳腳功夫,就是刺客之論,更是貽笑大方。殊不知天下習武者千千萬萬,若是懂些武藝,就有行刺嫌疑,那持刀佩劍者,是否可視為反叛謀逆?”
“你這麽說也對。”杜彥昌緩緩點頭。
高子承冷哼一聲:“這或許正是賊人奸狡之處, 自知西境邊陲重兵搜捕,所以故意向東而行,掩人耳目,待風頭過去再折返而歸。”
杜彥昌點頭道:“你這麽說也不無道理。”
陳利驚了,這個草包知縣,腦子裡裝的都是漿糊吧。
高子承又繼續質問:“再說贓物從你們船上搜出,鐵證如山,這又從何解釋?”
陳利料定這畫是他栽贓來的,但眼下沒有實據反駁,隻能容後迂回:“且不說此畫乃受人栽贓,即便退一步講,此畫真偽尚待佐證,草民懇請杜知縣,將此畫送歸安撫使,待辨別真偽後,再做審議。”
杜彥昌向黃安庭問主意:“黃縣丞以為如何?”
“屬下以為此案疑點重重,尚不能草率判決,不如查驗畫作真偽後,再做決議。”
正當杜彥昌要大事化小的時候,高子承趕緊插話:“此案雖不能定論,但薛氏嫌疑重大,理當收入監牢,以防逃逸。”
杜彥昌連連點頭:“高縣尉所言極是。”他一拍驚堂木,“薛氏暫時收監,待驗明贓物後再做審議,退堂!”路小鍋幾個隻能看著薛采玉被衙差帶走,心急如焚。
陳利也是鬱悶,這姓杜的知縣,怕不是花錢買來的吧,看他女兒落落大方,當爹的卻是個草包。
高子承則在邊上說風涼話:“陳公子身具大才,想必為尊夫人洗脫冤獄,也是手到擒來,高某在此拭目以待。”他隨即大笑而去,陳利也隻能乾瞪眼。
“姑爺,我們現在怎麽辦?”
陳利沉吟了會兒,說道:“先見一個人。”